叶朦月拿着请半个月长假的假条给严玺兰签字的时候,严玺兰问了句去哪儿,当得知叶朦月是要去S市,也不问她去干嘛,大笔一挥就在假条上签了字。
站在宋梓凡办公室门口,看着假条上策划部邓经理和严玺兰的签字,她心里有些紧张,只差宋梓凡的签字了,他一签,她就可以去S市了。定定神,她敲了敲门。
“请进。”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她推门进去,将请假条双手递到他桌前:“领导,我请长假,帮我签个字吧。”
宋梓凡接过她的请假单,一看她请了十五天的长假,问:“结婚?”
她摇摇头,坚定地说:“我去S市。”
宋梓凡闻言放下了请假单,取下眼镜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眼前的女孩似乎恢复些生气了,他欣慰地笑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想通了?”
她抬头望着宋梓凡,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此刻因着含笑的嘴角与眼里的温柔欣慰而显得柔软无比,他仍然当她是个小女孩般揉着她的头发,他一直在她身边,她一次次地迷惘迷失,他一次次地将自己拉回。
心里涌出一股冲动,她脱口而出:“领导,我可以抱抱你么?”
不等宋梓凡的同意,她已上前用纤细的胳膊环住了他宽厚的胸膛:“领导,谢谢你……。”
宋梓凡诧异了半秒,缓缓抬起手,用力地回抱着怀里娇小的身躯,却只一秒,他便放开了手,转而轻轻拍拍她的背:“去S市见到了他,好好跟他谈谈,把你的想法全部告诉他,不要再闷在心里胡思乱想了。嗯?”
她松开手,站定身,用力地点点头。
宋梓凡回到桌前在她的请假单上签了字,递给她,说:“去吧,等你好消息。”
她拿着假单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朝着宋梓凡深深鞠了一躬。
塞了几套衣服到行李箱里,她走到锁着咖啡屋转让合同的抽屉前,解开锁打开抽屉,凝视了数秒,将抽屉推了进去再度锁上。她将身份证放进钱包,正要合上之际,她又打开,将里面的数张红色票子和所有银行卡拿了出来,只留了几张零碎小钱。
突然,一阵悦耳的钢琴声飘扬起来,是叶母的专属来电铃声,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在客厅茶几上找到手机。
“喂,妈妈?”
“叶朦月,婚姻是儿戏吗?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你把谭家人的面子就不当面子?你把妈妈的面子就不当面子?”电话里传来母亲冷冷的斥责。
她心里一惊,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谭成涛说的?他怎么说的?
“妈妈……你们都知道了……我……对不起……。”
“小谭说他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所以跟你分手了。这话骗他爸妈可以,骗我没用。你老实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妈……我要离开半个月……。”
“你要去哪里?干什么去?”叶母的声音有些激动。
“妈,我给你带个女婿回来好不好?”对谭成涛,她有愧疚,却没办法跟母亲解释,只好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也算是打个预防针,也是……为自己设定一个目标——她一定、一定要找到他!
母亲却沉默了,良久,才问:“是你说心里那个人?”
“嗯……。”
母亲长叹一口气,说:“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等她,不是他们……母亲是对自己没信心么?愣了半晌,她收起手机,回房整理好行李箱,然后洗澡睡觉。
明天……明天,一定要见到他!
S市机场。
随着人流走出航站楼,炽烈的太阳正当头照着,她低头看表,12:37,怎么办?现在给他打电话吗?他会不会正在跟客户吃中饭?会不会打扰他?还是等会儿吧。她找到肯德基,想要点餐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却猛然想起为了防止自己临阵脱逃,她刻意将银行卡和所有的现金拿了出来,身上大概就只十多块的零钱,还不够吃个汉堡呢……
肚子传来“咕咕”的声响,她退出点餐的队伍,拖着行李箱找到了角落一张刚走了客人的双人桌坐下。
还是忍忍吧……
不停地有人端着餐盘走到她面前借座,食物传来的香味让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想起干瘪的荷包,还是忍忍吧……
磨蹭到下午两点,她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她始终没有将他的号码存入通讯录。两点了,他应该上班了吧?拨号键一按,她瞬间又后悔了,赶紧挂断。万一他在午休怎么办?还是再等等吧。
可是好饿……
机场里的KFC永远人满为患,找不到座位的人似乎都用眼光在谴责她浪费座位,她无辜地低下了头。
奔波了一上午,坐了两个小时飞机,又没吃饭,她累得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醒来,餐厅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她一看时间,原来已经六点多了。S市在C市东边,天黑得也早些。她活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再次拿出手机输入他的号码。
她闭上眼,猛地按下拨号键。
“嘟……嘟……。”声接连响了十数下,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人机分离?她皱皱眉头,继续再打。这一次,响了数下之后,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脸上血色开始一点点褪去,他挂了她的电话……他不接她的电话……
就像一盆冰水泼在身上,她开始感到浑身冰冷,而后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他还有工作电话,可是她跟他工作从来没有直接的接触,怎么办怎么办?对了,严玺兰!严玺兰肯定有!
她颤抖着手拨出严玺兰的电话……第一遍,无人接听,第二遍,仍是无人接听。她忽然有些绝望,真的,不能见到他么?
不行,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低头给严玺兰编辑了一条短信,没说原因,只请她告知韩旭辰的工作手机号码。
她只能赌了……赌严玺兰能及时看到她的信息……
收到严玺兰的回信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看到她发来的一串数字,那一刻,她心里的欣喜与瞬间涌起的希望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她拎起行李箱往公用电话亭冲过去。
吸气……呼气……她深呼吸了数次才渐渐压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这一次,听筒里只“嘟”了两声,电话便被接起。
“喂您好!韩旭辰。”客气疏离的语气,却依旧是温润明朗的声音,仿若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好久好远,隔了重山万水,终于再度响起在耳边。
泪水一瞬间涌出眼眶,她一手紧捂住唇,生怕自己哭出声。
电话那端久久不语,韩旭辰疑惑地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那部私人电话,看到最近的两条未接来电,其中一条被他挂断了。他垂下了眼,沉默了。
电话两头的两人,一个沉默着,一个捂着嘴哭得险些岔了气,谁也没有说话,却也谁都没有挂断。
她放开手,大口吸着气,想要说话,他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月……是你吗?”
“是、是我……。”他他、他怎么一下就猜到了?她被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在哪里?”来电号码是S市的本地号码,难道她在S市?
“我……嗝……我在机场……。”哭乱了气息,又灌了冷风,她居然开始打嗝了。
“……你回去吧。”
他赶她走……?她握着话筒呆愣住,连打嗝也忘了。不,她不走,无论如何,哪怕是死缠烂打,她也要见到他。
“我不回去!我、我好不容易……才、才到这里,就为了见到你,可是我都等了一天了,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好饿……又好累……你不仅不见我,还撵我走……。”说着说着,她越来越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你……。”他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握成拳,指节都泛白了。
她生怕他又撵她回去,急急吼道:“韩旭辰!你让我见一面要死啊?我……我好想你……。”
满溢的思念再也控制不住,她在电话里痛哭出声,她真的好累,这是作孽么?他曾对她千般万般地好,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做尽了为她好的事,她却不仅不知珍惜,还亲手将他推向远方。当她终于幡然醒悟,不远千里追到有他的地方,他却再已不愿见她了……
她痛,他何尝不痛?电话里传来的痛哭声声撕扯着他的心,他紧握的拳泛白、紧咬的牙关咔咔作响。
“……等我。”
“……什么?”
“在原地等我。”说完他便挂掉电话,抓起车钥匙飞快从车库中将车驶出直奔机场。
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蜷缩在电话亭下边,身旁放着个不大的行李箱,他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狼狈,满面泪痕未褪,卷卷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那双大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走近的他,像是生怕一个眨眼他便不会见。
他缓缓蹲下身,掏出手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她却突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你不撵我走了对吗?”
她的眼里满是期待,他却别开了眼,说:“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帮你买张票,你回去吧。”顿了半秒,他又继续道:“回去吧,别任性了,你一个人跑这么远,他一定着急了。”
她突然起身跪在地上,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急急说道:“我不嫁了,我告诉他我不嫁给他了,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不要撵我走好不好?”
他还是不看她。
绝望的情绪再度升起,她瘫坐在地上,言语凌乱地说着什么,又似在自言自语:“是我活该……我不知好歹……韩旭辰,你那么好,我却从来不懂珍惜,又不相信你……我活该,活该一辈子孤独……可是韩旭辰,我爱你啊……你给我个机会说了这句话再判我死刑不行吗……你就这么放弃我了吗……。”
身体突然撞进了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箍着她的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月……不要再离开了,我承受不住……承受不住……。”
她怯怯地抬手抚上他宽阔的背脊,这个胸膛,这个男人,她终于、终于找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