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我踱到门口吹吹风,顺便瞄到了所谓的记号,眯了眼睛细细瞅了瞅,然后抿着嘴唇回到楼上,趴在窗户上忧伤了半天!
江湖大侠,行事一般不留名,就算留名,也不是人人都识字,所以大多喜欢在记号上做手脚,一枝桃花啦,梅花啦,狗尾巴草啦!或者画个蝴蝶啊,蜻蜓啊,蛇啊!又或者刻个骨头呀,毛笔呀,唇形呀!实在没头脑,就丢个飞镖,撕块布料,割缕头发!可是大侠,您实在对不起江湖这两个字啊!难怪江湖从来就没有你的传说!
原因无他,他白大侠留的记号是:白三!
这逃跑的道路是多么寂寞啊!没有人来阻道,你是跑得不带劲,还是觉得落了面子?干脆写‘白锦钰在此’更清楚!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地躺在路上,一定没人来砍么?!
我抚了抚胸口,甚是严肃地问出了心中疑虑。
“刚才大厅最里面的一桌坐了几个人,他们用的剑全是一样的,相互不说话,你有没有发现?”这几个人刚进来,我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看我们一眼,但总是觉得被无形的线捆住,很不舒服!
“没啊!只顾给你夹菜了!”
“大侠,你的记号没把唐俊招来,恐怕是把追兵引来了!”
“不会的!那是江湖门派的,每一派都有自己的专属兵器,不足为奇!”白大侠用牙签剔牙,甚是无畏。
“分的这么细?”
“那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充装名门的!”
“你也用剑,是哪个门派的?”
“说来话长啊!还没定好入哪一门派。”
“你不是有很多师傅吗?”可不是随便挑,随便选的吗?
“是啊!选择的机会越多,就越是不能做出选择啊!”某人意味深长地叹口气。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侠之所以是大侠,必要仗义坚毅,于选择时放弃自己,于纠结中放弃选择!
两人推开门走进房间,反身关门,却再也关不上了!这是门派寻仇吗?全堵人家门口,还面无表情,好吓人啊!
“各位好汉,这是……”白大侠将我拉到身后,一边往后面的窗户退去,一面还好声好气地询问。可是来人毫不领情,直接唰的亮剑,劈手就砍过来。
“抓紧我!”
“啊!”一声还没喊完,就已经被人抱着跃出窗户,落到地上滚了两滚,脑袋撞得发晕,还没来得及揉眼睛,就被扔进了马车。
好不容易撑起撞的生疼的胳膊,掀开门帘一角,又吓得尖叫了两声。
此时,几个人已经跃窗而下,围在马前,白大侠不仅要躲刺向自己的剑,还要护马。只见一个旋转躲过一人的攻势,劈手击向那人腹部,然后夺过剑,直接削了对方四根手指,再挡下另外几人刺来的剑,然后真的在砍对方的胳膊和腿,鲜血四溅。一阵晕眩袭来,我扶住车门干呕了起来。
“阿姝,坐好!”哪里容得我坐好,白大侠跳上马车,一拉缰绳直接从院门穿出去了,我又被摔进去,躺都躺不好,还坐呢!
外面似乎有人追来,打斗的声音就近在门帘,我也不敢尖叫了,马车颠簸的厉害,好不容易用手扶住车壁,不至于滚来滚去,撞得头晕眼花。
白大侠的武功绝学果然不是吹嘘,一小会功夫,外面已经没有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我往前挪了挪,正要掀开门帘说话,马车一个晃荡,突然停下,而我直接飞出去了。
惊天震地的一声尖叫,老娘再一次撞的头晕!
“阿姝!你没事吧?”一双手扶住我,我就力晃了晃脑袋,想用手臂撑起来,才发现手心里擦进了好些沙石,本来是细细的血线,慢慢地成了血滴,这一看,本来丝丝的痛,现在是热辣辣的痛了。
“阿姝?”看着白大侠一脸的汗水和紧张,我这想骂人呢,委屈地吸吸鼻子,然后就真骂出来了。
“你令堂的,疼死了,算不算有事!”
“能说这么多字,那就没事!”大侠出了一口气,用手将我手心的沙石剔去。
这疼也不算什么,没人管的话,我自己就能剔掉。可手上传来的触觉那么温暖,这温柔却让我越发的觉得感动到不能自已。
“人家拿剑是要命,你驾个车也要命!”
“不是我,应该是马车坏了!”白大侠走过去,蹲在车辕前看了看,“车轴断了!”然后转身去牵马。
断的还真是时候,涮了没几天,还跟我闹脾气了,怎的,伺候的不合意?于是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两脚。
“阿姝,走了!后面要追来了!”
“你受伤了?”走到白大侠左边,准备往马上爬,才发现白大侠的左边衣袖被割了一个口子,鲜血已经染红了半截袖子,此时觉得自己的手疼完全是芝麻事,紧紧拉住白大侠的衣袖。
“小伤!刚才没留意!”一向喜欢调侃我的人,立马不自在起来,伸手要拂去我的手。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受伤?”你那么多师傅是怎么教你的?不能任何逞强的机会,我就是不撒手。
“刀剑无眼嘛!”居然低头不看我了。
“你压根就不厉害对不对?不然就可以直接杀掉他们了!”
“我没出师……”
“……”
好坦白!好诚恳!你怎么不早说?!这样我和唐俊一路啊!我怎么这么遭罪啊!
白大侠,您的牛皮吹得满天飞,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美人也难挡英雄气概啊!我做梦都笑自己傍了个大侠、武林高手、江湖豪杰,结果梦还没做熟透,你直接掀锅了,这夹生饭真嗑牙啊!
算了!嗑牙事小,保命才是大事,从金鱼君的下摆撕了布条,帮他绑了伤口,翻上马背,紧紧地揪住鬃毛。
金鱼君挥起马鞭,一路向东。紧紧靠在他温暖的胸膛,这冒出的一股子邪火也灭了,想了想那受伤的胳膊,于是尽量俯下身体,不制造负担。
一路走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怕路太长,我们走不到头;又怕路太短,不够我们走。
“对了,辣椒粉呢?”正在抒情,打扰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烤兔子,全当佐料用了!”
“……”
“阿姝!马上不去,我们要下来自己走了。”金鱼君一路都没有哼一声,此时下了马去,许是左臂撑马鞍着了力,疼得嘶了一声。
抬头看了看,已经上了一截山路,树木错综而生,不知名的藤蔓在低矮的树枝间攀缠,山石从土壤里冒出来,还有一簇一簇的杂草,一看就知道四脚不及双腿利索,何况山势越来越陡峭,没办法,我挪挪屁股从马背上滑下来。
“你没事吧?”
“金刚不坏之身,放心吧!”
“那它呢?”
“放了吧,我们带不上它。”
“哦!”摸摸马脸,又碰碰它的鼻子,然后解掉缰绳,凑到耳朵边说了声‘珍重’,才推了推,让它自行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每一样和我们一路走过的东西,比如话本,比如马车,比如马,我都舍不得丢掉,虽然,都一一落下,不再同路。
“是顾捷要杀我们,对吗?”吸吸鼻子,转过身,不去管依旧没有离开的马兄。
“哼!哪有皇子的气量,至于这么打打杀杀的吗!假如是我,再偷回来,关家里,装作没发生过,又体面,又省事。像傻瓜一样闹的天下皆知,这非要给我白锦钰长颜面的事情,我是不承也承了啊!”某说话不怕风大的人,用剑削了一根树枝给我。
“哼!还颜面,你以为你长脸了?”在地上戳了戳,树枝挺好用的。
“讨到媳妇就是长脸了,这脸他顾捷就是没长上!”说完,也给自己削了根树枝,一手拿剑劈路,一手拄棍探路,我便颠颠地跟上。
“我有这么好,让你们争来争去?”
“好!最好了!不然我才不抢呢!”
这话我爱听,想不到我庄若苇这般厉害,不仅让整个泽西都认得我了,还让东乾皇子这般赞赏,啧啧!这是多大的虚荣啊!
“那你要把我看紧了,不然又让别人抢了去!”
“没事!没人有我手快!”
……
山路很不好走,不仅要小心藤蔓与树枝,还要留意不被石块绊倒。虽然山里很凉,但还是流了满头的汗,用袖子擦了擦,抬头往前面看去。
“你怎么总是回头看我?”放心,虽然双手和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但我还能杵个树棍喘气。
“怕弄丢了!”衣衫被划了长口子,发髻也歪到一边,但是那脸笑起来还是以往的感觉,我不由得来了力气,快走两步跟上。
“我腿好使,丢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