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依旧阴冷,稀稀地飘着雪花,潮湿的大地积着冰雪。不怕冷的小犬,带着抖成一团的美鹤从山洞里出来。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小犬听出风中有异常之声。他停下来,回头盯着后方看。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行人远远露出头来,约摸二十人。这群人都穿着一样的枣红束腰锦袍,披着黑色兜帽披风,看来个个都有些身手。小犬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念:江南临走前说,宁荻也在他们所居的客栈,不好!自己真是疏忽了,虽只交过一次手,但他已知这位大小姐可真不是好惹的。
辛小犬调转了马头,正面迎向这一拨人。美鹤走了一段,发现小犬不见了,她也调转马头来到小犬身后。
果然,为首的一人掀起兜帽,赫然正是比冰山还要冰冷的赵宁荻。
美鹤在绿湖居也见过一两次赵宁荻,知道她为人冷淡,便一直敬而远之。这会儿再碰见她,美鹤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忽然又想起她的小弟赵世文不正是被小犬给拐走的吗?想到这儿,她便吓得一哆嗦,赶紧往小犬身后直躲。这些护卫迅速将二人围了两个圈。美鹤心想:完了!
小犬十分镇定,他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泊的微笑。
宁荻面上冰冷,但见到面前黑马上昂立的白衣少年,脑海中又闪过那日校场中他与自己酣斗的那一幕,先前的一套说词竟全然想不起来了,只怒目望着他。然而当她又看到他身后躲着的那个女孩儿,她忽然心中一恨:我这一生,又能往哪个人的身后去躲?生到世间二十年来,风霜刀剑,全凭自己去挡,从未有人替我做过什么,我又能挡到几时去?一辈子么?
宁荻犹在发愣,身边的护卫低声问:“小姐,把他们抓起来还是?”
“慢着。我有话要问。”宁荻道。
小犬见她开口讲话,也立即笑开了,道:“啊呀,大小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令妹可好啊?”
“哼!”宁荻冷笑道:“托你的福,她好得很。”
小犬呵呵地干笑了两下。
宁荻面色一沉,道:“赵世文呢?”
“赵世文?他不是好好在王府呆着么?”小犬装糊涂道。
“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是你把他劫走的么?”
小犬也冷笑:“大小姐,我走的时候你尚在府内,令弟没看好,倒怪到我头上来,莫非是你那老子那边交不了差?”
宁荻怒道:“不要狡辩!你把他藏哪里了?”
小犬耍赖式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大小姐是非要赖在我头上了。”
旁边那护卫也忍不住了,道:“看来你是抵死不认了!哼,上,抓起来再说!”
他这话一出,周围那些个护卫也纷纷拔出兵刃来,眼睛都看着宁荻。宁荻本欲再说两句的,也只得点头许可。
小犬却眼含笑意,睨着众护卫道:“好大的胆子,敢跟小爷跟到这儿来了!”
他话音一落,周围数十把刀枪剑已经映着雪光逼了过来,美鹤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别过来,救命啊!”
小犬却不慌不忙,左手一拉马缰绳,黝黑高壮的霹雳发出惊天长嘶,扬起前蹄直立而起,与此同时伸右手从马鞍之下摸出两杆银色短枪,单手一抖,那枪柄尾端眨眼便连结起来成为一杆长长的双尖枪,再顺势一划,但见银弧闪过几个护卫襟前,便只见他们身上的枣红袍忽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白色里衫,速度之快,几乎无人看清。唯有护卫们觉得胸口突然一口冷风灌进来,惊得赶紧低头去看。
躲在身后的美鹤也吃惊不已,刚刚还在喊救命,这会儿早忘记怕,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护卫们。她虽知道小犬就是镖师蓝颜,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犬的出手,招式之迅疾,着实令她吃惊。转头再那平日眉开笑眼的温和店伙计,此时已变成身手稳健的夺命少年,一股肃杀之气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想活命的就闪开,否则再划的就不是衣裳了!”小犬沉声道。
“你小子不要猖狂!我们这么多人,你纵有三头六臂还能跑了不成?上!”
“天哪!”美鹤又叫着低下头去。
却见小犬眉一横目一冷,一个纵身从马上跃起,提银枪一枪刺去,却并不是刺向护卫,而是直奔其隙,左边一拨右边一抡,看似轻松的一拨,竟然将三个护卫当即给拨下马去!小犬再回身一拉美鹤的马头,枪的另一头已在马屁股上一拍,小黄马立时一声痛叫,散蹄飞奔!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太快,美鹤好悬没从马上掉下去,待她抓紧了马缰,发现自己已随马冲出了包围圈,她回头喊道:“小犬……!”
“走大路,到小树林里等我。”小犬大声道,说完连连发出三声尖利的呼哨声。
“小犬……”美鹤回头却见小犬已被那一二十人围起混战了起来,她又惊又怕,十分担心小犬会有什么闪失。
宁荻一见美鹤先走,她便也不去与小犬缠斗,直接追了出去。可怜美鹤的那匹小黄马跑得实在是不快,很快便被宁荻追上,她只得在马上乱拉缰绳,偏离了道路,直蹿向高原草野中去。
小犬一见不好,可又被那些护卫缠住难以脱身,心下着急起来。这会儿面对眼前扑上前来的二十护卫,他收起枪,原本已十分冷峻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凛冽。只见他右手在身后,凝神聚气,一股旋风一样的气息夹着雪花在他身后慢慢凝结,那些护卫犹在纳闷他怎么收枪,却见他右手挥出,无数雪花也同时向这边飞来——事实上,那些雪花不过是含在一股真气之中,这股真气凝成犹如千斤之锤的力量,准确无误地击向他们,在前排的几人只觉一股热力迎面袭来,接着便如重锤击在当胸,立时被震得口吐鲜血地飞将出去,与后面的人跌成一片乱成一团!
凝神收掌,小犬顾不得这些人,当即勒转马头向美鹤的方向疾驰而去。他所骑的霹雳实在是难得的高原良驹,眨眼间将这些护卫甩在了后面。
小犬马快,很快追上了宁荻,他大声道:“赵大小姐,叶姑娘与你无怨,何苦逼她?”
“抓到她比较容易,有她在手里就不愁抓不到你!”宁荻狠狠地道。
小犬策马至她座骑一侧,一伸手已夺过宁荻坐骑的缰绳,另一手也止住了霹雳,严厉地道:“回大道上去,草地很危险!”
“放手!有什么危险?”宁荻怒道。
未及小犬回答,只听前方美鹤一声惊叫,小黄马也惨叫起来。两人急忙转头看去,却只见前面小树林旁边,美鹤已连人带马突然就从地面沉了下去!
“不好!”小犬惊急喊道,一纵身从马上跃起,脚未落地,划着草尖几步便到了美鹤那里。
美鹤已连人带马陷到了草地暗藏的泥潭中,小黄马四条腿都已浸到水中,周围水面咕嘟嘟在猛冒气泡,人与马都在飞快下沉,美鹤坐在马上地看着乱冒的气泡,吓得左看右看,不知所措地惊叫:“怎么办?怎么办?”
小犬眼看情急顾不了那么多,奋力一跃落到小黄马的背上,弯腰便将美鹤抱起来,与此同时小黄马整个身子完全沉了下去,只余一个马头在水面上!小黄马惊恐不已,仰头狂嘶,四肢乱蹬挣扎,却只是沉得更快。泥水迅速没过了小犬的膝盖,刺骨的寒冷侵了进来,他来不及多想,双手用力一抛,便将美鹤抛到了旁边坚实的地上!而因为他这一抛所用之力道,小黄马的头也彻底没入了泥潭,小犬则猛然沉到了齐胸口的位置,这一下他自己却是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