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周云已发现这边异常,大步赶了过来,一面道:“陈将军,有何指教?”
这陈将军将脸转向周云,语气略慢却是质问:“哦,是周将军啊!最近羽林卫怎么这么多生脸?”
周云面上挂着笑,道:“那是自然,每年此时都是羽林卫换兵期,陈将军又不是不知道!”
陈将军道:“哼,换兵是不假,周将军可要严加管束才是,别什么样的人都放进来,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说。”
周云拱手道:“将军说的是,恭送将军!”
那陈将军见他如此也知趣,只又冷冷望了一眼段恪文,领着一行人大步地往前去了。
三人顿时全松了一口气,待他们走远,段恪文问:“这是谁?看来不善。”
“龙武卫三大校尉之一,陈胜初。”周云道。
一听龙武卫,段恪文顿时知道不是一路的了,他问:“都这么晚了,我们还不行动么?”
周云道:“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刚刚这个姓陈的三刻之后还会再来巡逻一次,之后他便不在,到那时就好。”
于是一个时辰后,原本就隐在树影下的段恪文和程霄,缓缓地消失在阴影里,没人发现他们不见了。周云带着两人沿着僻静的花园小径,飞快地来到一段高墙下。
周冲正在那里等着,手里拿着一个大包,却是三身纯黑的夜行衣,三人赶紧脱下羽林卫服,换了衣衫,还戴上了蒙面黑巾。他们约定好由周冲在瑞景宫楼上为他们撩哨,如果一有人接近,他便点亮封顶宫烦,拨动风铃,一来为警示,二来引开龙武卫。交待完后,周冲便还是带着一个大包,去了瑞景宫。
借着远处宫灯的微光,周云指指头顶的墙面:“从这里进,是寿熙宫的后花园,你们小点声。”说着他正准备纵身跃上去,却又收回了身形,回头问他俩:“你们上得去吧?”
段恪文点头:“当然。”
周云便轻身一跃,跳上了墙头,转瞬消失于视线中。段恪文话说得很满,心里却是没底的。在龙月时庭羽确实是教过他轻功纵跃之处,可这么高的墙壁他还没尝试过,何况还是漆黑一团的夜里。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按着心法路数,先将运气压入丹田,然后用力一提,配合双腿微蹲向上一纵,双臂也跟着一展,他便已然跃到了墙头上。然而他没想到脚下踩着的是一片盖墙瓦,并非稳当的着力之物,那瓦一滑,段恪文顿失重心,身形一歪,眼看就要掉下去,可恰在那时,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搭住了他的右肩,将他拽了回来!
段恪文心到冲到了嗓子眼,回头一看,却是程霄,真是谢天谢地!段恪文庆幸自己好在没叫出声来,却见程霄冲自己打了个手势,示意赶紧下去,两人马上一起跃入花园之中。
宫灯昏暗,却隐约可看出寿熙宫后花园的样貌。段恪文他们所立之处位于假山后一处泉流边上,正是这泉水之声恰好掩盖了他们落地时的一些声响。泉水涓涓流向不远处一个小湖中,那湖边假山伫立,水面上有一艘不系舟,舟上一片安静,灯影倒映于水面,在这夜里显得落寞清幽。湖的对岸,是一幢幢殿舍,虽然都点着宫灯,却不见有任何人影,在这凉风习习的夜里,这宫殿也已进入了梦乡一般。
段恪文瞪大眼睛看着那殿堂,想着自己的祖母可能就在那某一处,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激动。虽然他从小到大与祖母相处不过短短几天,源于血缘自然就会感到亲切,尤其是祖母对他们几个确实是疼爱有加,令他对她也是发自内心地十分敬爱。
这时周云拍了拍程霄,声音压到最低,一指舟上:“你去那一带查看,看明情况再动身,我与殿下去正殿和寝宫,两刻之后在此碰头。”
说着三人分头行动。程霄独自潜去不系舟,这边周云在前,段恪文在后,两人从暗影地带慢慢接近宫殿。
两人蹑足潜踪来到殿前一处花影下,奇怪地是他们发现殿前空无一人,按常理至少应有十二人的小队守于前门,且有随侍的两名宫女立于门口才对。如今殿门开着,昏黄的灯影寥落地散在门前三尺地面,却不见一个人影,也无任何响动。
段恪文出神地盯那门内,祖母或许在里面,或者没有,只要走进那门口,便可一看究竟了,他心里这么想着,人不觉已站起身来,伸着脖子猫着腰便要往那边走。周云一把搭住他的衣袖,将他拖了回来:“别忙,你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一眼!”
段恪文缩回原来的阴影处,低声道:“一起去啊!”
周云道:“不,我去,你在这里做个暗哨,万一有伏也好有个照应。”说着他轻轻按了按段恪文的肩膀,以示他须得待在此地,自己则四下里看了看,一闪身便已掠过前庭,很快便已快闪至了门柱边。周云再往前走一点点,便已进到那灯影之中,但他只是从柱后缓缓伸出头来,先远远地观望。
那门内,只见一方淡黄的棉麻地垫上,立着两盏比人还高一头的铜孔雀宫灯,一照月色纱帘影壁,隐隐可透视室内的几重帘幔,屏风桌椅静立于一侧,却仍是不见任何人影。周云心下决定要进去,正要迈步,却听里面忽然咕咚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了,惊得他刚要迈出的那条腿赶紧缩了回来,整个人便贴在柱子上,一动不动。他的手,已轻轻按到腰间剑上。花影下的段恪文一见,也赶紧按紧了剑柄。
一声之后,却再未听见有其它声音了,周云等了一会儿,觉得奇怪便又伸头出去,却只见一只黄纹胖猫正在影壁下,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啊哟,你这个东西!”周云大松了一口气,原来这是宫内宦养的一只猫,这些猫原本宫外的,不知打哪儿溜进宫来,太后不愿杀生,也不许卫士们驱逐,还命宫女们好生喂养,所以这些猫个个都长得身肥体壮,天天大摇大摆地出入宫中各处。
周云轻轻一跺脚,大黄猫嗖地一声便夺门而出,飞快地消失在黑暗处,周云则一个闪身便进了屋。
段恪文在花影下凝神闭气地看着门内,脖子伸得比骆驼还长。忽然只听里面喀嚓一声响,段恪文顿时汗毛立起,倏地站起来,却又想是不是另一只猫呢?他正犹豫间,却听周云在屋内焦急地小声喊:“快!快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