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文到了绿湖居,饭才吃到一半,府内已有一护卫来报,要他立即回王府,不得耽搁。这让赵世文十分光火,他满肚子怒气地回来了。本来才到家不久的宁荻也立即丢下宁葭,跟着一道回来。
原来是宁王提前一个时辰回府了。在王府偌大的厅堂内,宁王威严地坐在书案之后,而蓝颜正站在堂下。
宁王大约五十出头的样子,他长相奇异不凡,深灰头发中带着一抹金色,面色沉静,五官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不过在蓝颜眼里看来却是另一番解读:但见那发际边太阳穴微微突起,一看便知这人必定是内功上乘;眼睛深陷于眼窝内,眼神便难以捉摸,不过却可感受到隐隐寒光;唇角下压,末端两条纹路延伸出来,那是冷酷的特征,而两颊各自三道浅浅的横纹则将内心的残忍完全暴露——尽管这张脸没有表现出一点凶恶,蓝颜心中已直觉到阵阵寒意,一个皇亲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实在太过离奇,蓝颜认为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得小心应付才是,他谨慎地站在堂中央,不发一语。
蓝颜被叫到宁王大堂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赵世文从外面匆匆赶来,看到蓝颜仍安好,他大松了一口气。起先刚被护卫通知回来时,赵世文满肚子不快,不过他马上想到蓝颜可能会被宁王找麻烦,顿时心中焦急,一路策马狂奔回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蓝颜和宁王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平静地对视着,看似无风无浪,但整个大堂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赵世文一进来便觉得压抑,真不知呆在里面的人是怎么喘气的。赵世文见了宁王也不行礼,冲口便道:“你不是还要半个月才回来么?”
这位宁王终于有了表情,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微笑着开口说话了,道:“再不回来,只怕你又要做我遗憾终生的事了。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他言词看来像是宠溺爱子的父亲,语气却是有些怪异,总有一股不寻常的意味在其中。
赵世文毫不掩饰反感地道:“少来!”
宁王仿佛没听到,他起身慢慢踱到赵世文身边,慢条斯理地道:“我刚听说你再找了一位新武师,你还纵容他打了护卫,当众羞辱你哥哥。”他却只字不提宁荻和他相斗之事。
赵世文不屑地道:“那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宁王道:“就算如此吧。”他边说话脚下一直在踱步,绕着赵世文踱了半圈,这会儿又踱到了蓝颜的身边,他近距离地将蓝颜看了一会儿,然后道:“川中中原镖局的镖师,风玉郎君蓝颜?”
蓝颜平静地回答:“正是在下。”
宁王道:“果然是青年才俊啊!呵呵呵!”说着他随手按在蓝颜的左肩。
这随手的一按看似平常,然而落在蓝颜身上却并不平常了。蓝颜只觉那手上有一股绵绵内力自肩上压下,他赶紧提神运气,集于左肩顶住这内力,不过这重量似乎比他预计的增长得还要迅猛,他不得不更加努力地运功顶住。稍后大堂中央地毯之下发出“啪”地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响。
宁王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蓝颜道:“江湖盛传蓝颜聪明而且自负,不过就我看来,自负确实是真,至于聪明,本王认为你还可以更聪明一点才是。”
蓝颜咬牙顶住肩上万钧之力,哪里还能分神来回答!
赵世文转头见蓝颜眉头锁紧,他何等聪明,或者说是对宁王过于了解,他知道宁王那放在蓝颜肩上的手绝对使上了万钧内力,他立即走上前,两眼虎视着宁王,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放开!”
宁王看了赵世文一眼,浅浅地笑了,竟然真的收回了手。那一瞬,饱受重压的蓝颜觉得自己身体一轻,差点儿没飞起来。
宁王道:“蓝师父,我们其实请不起你这般厉害的武师,我儿世文也学不了你身上任何一点武功,我想你很清楚。”
蓝颜道:“王爷,在下知道该如何做了。”
宁王道:“哦?”
“我这就离开。”蓝颜回答。说完他对宁王一抱拳,转身走出了大堂。
赵世文惊诧,看着蓝颜走出去,然后又看看他刚刚站着的地方,那块地毯已凹下去了一块,赵世文用脚一踩,发现那块石地板已经粉碎了,他对宁王怒道:“你这个老匹夫!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命?”
宁王又慢慢踱回座椅上,脸上已不再有笑容,冷冷地道:“你平时弄几个不入流的武林败类玩一玩也就罢了,这回竟然惹了个江湖有名有号的人来,万一惹出点事情,看你到时怎么收场。”
赵世文道:“别假慈悲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中原镖局找上门来,那是你没法收场吧?关我什么事?”
宁王面如寒冰,道:“如果我有麻烦,你的麻烦会更大。我希望你没有跟他乱说话。”
赵世文讥讽道:“哼,才不过两三天时间,我的嘴可没那么快。”
宁王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赵世文反诘道:“我何必要说假话?”
宁王冷笑了,道:“这倒不假,你杀了人放了火,也都是一口承认的。”
赵世文不屑再理他,道:“好了,现在你要办的事已办完,可以出府去了吗?”
宁王道:“嗯。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招武师了,学不出名堂,麻烦到是找了一堆回来。”
赵世文道:“怎么?开始管我了?不想继续玩下去了?”
宁王道:“你无法达到目的,何必再费尽心机?”
赵世文冷笑道:“那是我的事,我偏就不停下来。”
宁王似乎懒得跟他说更多了,直截了当地说:“随你。不过给我记着,惹急了我,你也知道那后果。”说完他起身走出大堂,只剩赵世文一人站在堂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