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羽听着之时,手不觉已紧紧扣住了膝盖,站起身子问:“解药去哪里找?”
正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江南犹在生气,听到这声音,满面怒意地一甩手,起身往院外大步走去。
原来庭羽收信奔走之后,江南便料想这一去宁王府,少不得要闹出个动静来,那时雅心阁自然没办法再呆,这个小巷子便是暂避之处。他便命一仆人将马送往这边来,自己则取了庭羽的金剑,随后追了过去。
赵宁荻对庭羽道:“这两种毒是我上月采来的。在洪州靖安县双溪镇折柳庄,离这里约九百多里。那庄主姓柳,是当今江湖的顶级药师。”
“靖安?从这里过去,大概要两三天的时间。正好也是去青城的方向了,来得及,来得及!”庭羽盘算着说,说着便欲外往走,他要去找他的马。
赵宁荻却喊住他道:“慢着!”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九神清络丸,匆匆往他一递:“你二人每隔六个时辰就要服这药丸暂缓毒性,应该够你们坚持到那里。还有,每隔六个时辰封她一次穴道,她所中之毒已极迫近咽喉,切不可大意。”
庭羽接过药瓶,心中大为感激,望着她的双眼道:“上次你放我一马,今日你又救我一命,我暂无以为报,先多谢你了!”
这感谢确实是出自内心,他发誓再也不喊她母老虎了,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还是在自己的内心里。
赵宁荻听了这话心中微喜:他总算已知道我为他做了这许多违逆父王的事了!又对上他如星光般的双目,禁不住脸上一阵火热,心中砰砰撞了起来,哽了片刻才道:“你……快走吧!”
庭羽点了点头,收好药瓶,返身来到床前,将小昭扶了起来。
赵宁荻对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快速地说了一句:“小心些!”只是那声音,实在是小得可以忽略,她觉得庭羽未必听到了。
而江南也已提着庭羽的大包进来了,道:“走,去哪里找解药?我送你们去。”
庭羽却道:“不,我带她过去便可!你还是继续管你那支镖。”
江南道:“那怎么行?你们两人如今都命悬一线,我怎么能不管不顾?那支烂镖就随它去好了!”
庭羽正色劝道:“名声可是镖局的命门,你不得如此!还是安心做你的事吧!我确实不打紧,十天以内,我必然会到青城,放心!”
说着他已抱起小昭,快步来到院外,纵身跃上黑马,又向江、赵二人告辞,便策马向北门奔去。白马微笑背上捆着行装,不等牵引便也一路跟去了。
江南眼中仍是担忧之色,赵宁荻见庭羽已走,也准备离开。江南阻住了她担心地问:“你来此地,不会被你那混帐父亲发现么?”
赵宁荻冷冷道:“既然他以搜城来支开我,那么此刻我仍在搜城而已。况且,他从来就不信任我。”说完,她一甩衣摆,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今夜这一番对谈,江南忽然发现自己更爱这女子了。因为她不仅智勇双全,且善恶分明。在那样父亲的教化下,她能如此大胆心细地帮助想帮之人。
江南也发现在她那冰山一般的外表之下,也许藏着一座沉睡的火山,只要他肯守候,只要他肯等待,便终得一日可以掘到那炙热如熔岩般的深情。到那时,他必将成为世上最幸福之人。
他望着她英气迫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宁王对她蔑视的那句话,便替她深感不平,大喊了一句:“你说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非要投胎给一个这样的爹?”
赵宁荻霍然回身,面上不是感动却是愤怒,只见她英眉倒竖怒目圆睁,用同样大的声音狠狠地丢下一句:“与你何干?”
这一吼,确有雌虎下山之气势,屋瓦都为之轻抖!
然后,她丢下如遭雷击的江南,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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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昏昏地只觉得天地都在抖动,隐隐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只觉得满心恐惧,仿佛还在地牢中,又仿佛躺在那冰冷的地板之上,而突然间宁王那阴仄难测的双眼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吓得浑身一震,几欲逃走,却发现自己双脚悬空,根本动不了!她想大喊,却喊不出声音——她张口用尽了所有力气要喊,但胸中的气息只是从喉间冲出,却没有应发出的声音,仿佛她的嗓子已被人取走了一般!
她心中慌乱,双足乱踢,拼死挣扎!
她一挣扎,马蹄声止,晃动也不再。一道光射了进来,她惊恐地睁开眼,却看见了庭羽惊喜而又担忧的脸,也听见了他的声音:“醒了吗?”
小昭才发现自己正在他怀中,一袭厚袍将她包了个严实,周围是野外,天已明亮,灰蒙蒙地一层氤氲霜气。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已不在宁王府,眼前那焦灼的脸,那微微带血丝的明亮双眼,确实是庭羽。她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可是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又是慌又是怕,满腹的惊恐委屈!
庭羽见她如此情状,必然已是清醒过来了,连忙将她抱下马来,放在草地上,道:“别怕,我已将你救出来了!”
小昭左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只无声地哭着,泪水如同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庭羽看得万分心痛,早已不记得要责怪她什么,赶紧像抱小目一样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怕!我在这里,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你现在中毒不能说话,我正带你去找药,过两三天便可以好了!”
小昭听了方才明白自己不是哑了。可是她马上想到那地牢中生不如死的人,想到病中消沉的宁葭,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庭羽说,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了!她急切,也悲伤,她很想告诉庭羽这一切,告诉她受到的所有惊吓,可她没法说出来!
庭羽再聪明也猜不到她那一天所见,只道是她吓坏了,要将她好好地抱在怀中安慰一番,这是眼前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