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知晓一切的庭羽也只好望着眼前的人儿,一再地苦笑。
小昭当然无法看懂这笑容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便觉得庭羽在笑话自己,顿时不高兴起来道:“你笑得怪模怪样做什么?”
庭羽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呆呆地望着她。
小昭见他如此,更是认定了他在笑自己,便道:“你是在笑话我了?你……你笑我就不给你说了,讨厌!”说着气呼呼把那野雏菊往他一扔,站起来便往回庄的路上走去。
庭羽全无办法,只得一叹,望了一眼这草坡。
是的,正是这里。第二天,他就将她送了回来,用自己的袍子裹着,将她轻轻放在这草地上。
庭羽懒懒起身,便缓缓跟在小昭身后,往庄内走去。
走到山壁下那道落叶积满的沟边,小昭停住,回头等了庭羽过来,道:“喂,还记得吗?去年我就在这里把你捡回去的呢!”
“啊,是啊!”庭羽想起,不禁哑然失笑。
那时,一夜之间,千叶山庄加强了全部戒备,无论日夜,他都难以进入山庄。他向来珍惜无关之人的性命,于是只好另想办法进庄去杀陈堂主,而利用大小姐将自己带进庄,无疑可以一试。
于是,他将她放在草地上后,便一直坐在山上悄悄看着她,直等到她醒来,才故意摔入沟边。为了看起来更真实,他是真的从山上摔下来的,只不过倒不至于昏迷。又担心她不能发现自己,便将一只手都摆在了路中。
倒霉的是,心不在焉的她不仅没看到这只手,还从自己手上踩过去了!
幸运的是,她总算在踩过去走了两步之后感觉不对,终究还是发现了他,并且叫来人将他带进庄去。而在自己高妙的掩饰之下,所有人都被瞒了过去。
小昭的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美目直直的看着他,问:“对了,这个问题你一直没有好好回答过我,你为什么来千叶山庄?若是从前我们互不知底细,你敷衍我是情有可缘,可如今都成一家人了,你总该老实告诉我了吧?”
庭羽怎能如实相告?他看着眼前小昭咄咄逼人的架式,脑中迅速地转了起来。小昭严肃时的样子,也会叫人有几分紧张,断然不敢随口胡诌。
果然,她见庭羽不语,便直接地问了:“你满身的武功,为什么要装成个店小二来山庄?你在庄内,做过什么事?”
庭羽却是忽然微笑了,道:“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帝王谷办些事情。所做的事情,我也都向爹老实交代过了,最大最坏的一件,不就是把你给拐出庄去了么?怎么着,这些还要向你来交待一遍么?”
小昭顿时被他揶揄得面色微红,跺脚道:“你尽说这些没用的!你说,你可都向爹交代过了?敢有隐瞒,小心我向爹去对质。”
庭羽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一字不漏,全都交代完了,你就放心吧。”
是啊,交待完了还挨了好狠的一巴掌!
只是这一切,却无法向她细说。在庭羽想来,也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这个秘密,就应该烂在他一个人的肚子里,而她永远不必知道。
小昭便点点头,道:“有些事情你不跟我说,我也不会强问你。因为我知道你曾经呆过的帝王谷,是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许多事情不能向外人说的,我又怎么能为难你?”
庭羽简直满心感谢她的理解。
恰这时,小昭仰头望着他,幽然地道:“哥哥,我只希望你以后还是呆龙月岛吧,帝王谷实在太冷了些!”
庭羽心中一撞。
大概,这是七年分离之后他第一次听小昭叫他哥哥,因为她一直叫惯了辛小犬,根本叫不出口这个字。
他望着她,竟然无法回答她的话。
因为此时他眼中所见早已不止是眼前的小昭,而是那秋阳下清水潭中如仙似梦的画卷,是青海湖冰上那追逐着自己的模糊白影,是那冰雪之间瑟缩惊恐的双眸,是那桃花飞舞处独自旋转轻盈的笑意……
失神只在一瞬间,却足以掠过万千景象。
一片落叶飘过眼前,庭羽这才悚然惊醒,心下大乱:我怎会胡思乱想这些?这是妹妹小昭啊!该死,该死!
“呃……我们……我们回去吧!不早了,担心爹娘找我们呢!”他结巴着生硬地转开了话题,移开了目光,掩住心中悚然的狂跳,转身便往庄中去。
小昭望了一眼偏西的秋阳,顿觉确实不早了。又见他忽然走得匆忙,便赶紧追上去,道:“哦哦!是啊!啊,对了,等会儿去看看我们去年一起种的千瓣花好不好?我们俩一起种的那一排啊,记得吗?”
庭羽只是随口应了几句,却没有放慢脚步,仿佛有人在追赶他一般地逃离这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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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羽和小昭二人在庄外山野闲晃的时候,蝶衣收拾停当,便带着一些绸缎和一个锦盒来到雪姨的住处。
雪姨兀自无聊出神,见她来了略略慌了一下,赶紧请蝶衣坐下,又忙乎着泡茶。
蝶衣却只叫她先坐下,将拿来的绸缎与锦盒摆到了案几上,微笑着道:“姐姐不必忙碌了,这次来庄拜访略备了些薄礼,适才下车忙乱,一时来不及赠献,还请姐姐见谅!”说着她打开锦盒。
雪姨一见,那几小匹锦缎色彩纯正,光泽华丽,花纹淡雅绝伦,一看皆是上上之品;而那锦盒内,一个盒内是一对鲜红的树枝珊瑚,色泽亮丽,样式对称,自然是极品,而另一个盒内却是满满淡金色泽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硕大浑圆,乃是龙月海域的特产。雪姨只觉得贵重异常,连忙推辞:“夫人,怎么如此客气?我有何功?实在是难以承受,还请夫人收回。”
蝶衣连忙往回推,并握着她的手,微笑道:“姐姐当得起!就为着我那个女儿,蒙你照顾了她多年,替我这当娘的做了许多事。”
雪姨道:“我不过举手之劳,就算是谢千叶山庄收留之恩,做这些也是不够的!”
蝶衣道:“话不可这样讲!那时小昭毕竟是个孩子,经历了磨难又没有母亲在身旁,对孩子来讲是多么艰难的一段日子,幸好有你陪着她,你对于她来讲,便是像母亲一样。这是她爹再大的能耐也办不到的事情,所以我必要感谢你才能心安,请姐姐不要再推辞了。”
雪姨听了自是感动,心中忽然明白眼前这女子实在是有她的善良和智慧,否则怎么能在缺席那么多年的情况下,还令段延俊对她念念不忘?想到此,她苦笑着对蝶衣道:“夫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我可是从来不是美鹤心中的母亲的角色,她可是分得很清的。”她顿了顿,道:“庄主也是。”
蝶衣眨了眨眼,不禁笑道:“嗨,这小丫头嘴上也许是这样较劲,可平日里还不是离不开你?我们来的路上,她可是说了你一船的好啊!”
雪姨也笑了,道:“夫人真是会宽慰人啊!”
蝶衣低头笑了,道:“哪里会呢?家中几个儿女,个个都说我性子急,对他们没几句好话呢!”
雪姨只是笑笑,却忽然将目光移向别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