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惊醒了一般赶紧抱住了她:“啊呀,美鹤啊!你这调皮孩子,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说到后面,已是哭腔!
小昭在她怀里撒娇地道:“我是太调皮了,让你担心了啊!我好想你啊,没想到跑出去一年了!”
雪姨听她这一说,眼泪便止不住了。
小昭又从她怀里直起身子,从挎着的绣袋掏出那个小铜钵道:“雪姨,你的千瓣花一点都不灵!你看,我娘都回来了,它都没有开花!”
雪姨一愣,看向远处的蝶衣。
蝶衣正牵着小目站在段延俊边上,与千叶友雄在说话,雪姨看过去的时候,她也已转过脸来看到了。蝶衣便将小目的手交给不远处的庭羽,朝这边来了。
目光一触之间,雪姨心中一紧!
见蝶衣走来,她心中更是一阵慌乱,却不知是该走还是不走。
迟疑间蝶衣已款走来到身前,向她躬身行了一礼:“这位就是雪夫人吧?”
小昭立即道:“雪姨,这就是我娘了!”
雪姨已经还了礼,尽量平稳地道:“见过庄主夫人!”
蝶衣忙扶了她,道:“姐姐万不可行礼,我如何受当得起?这些年辛劳你替我照顾这孩子,理应我敬谢你才是!”
雪姨听了,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微笑道:“夫人客气了,区区小事,我也没为她做什么。”
蝶衣却道:“姐姐可是谦虚了,这孩子起码在我跟前说了你一万遍的好,必然是你将她照顾得仔细!”
雪姨低头不知如何接话,好在小昭已一手拉了她,一手拉了母亲道:“两位,客气完了没有呢?赶了十几天的路,我好累啊,可以进去再说吗?”
蝶衣和雪姨便都尴尬地笑了,一起往庄内走去。
那边厢,忙乎完了的蓝庭辛忽然看见立在千叶友雄身后的美浓,正是刚刚惊醒他的那个姑娘,不禁心里微微乱跳,只感觉耳朵和脸上有些发烧。
同样心里怦怦乱跳的还有千叶友雄!
当然他不是看到了哪个美丽女子,却是见到了一手牵着小目,一手在和恪文、程霄小打小闹的庭羽!
记得上次在龙月见到他的时候,他十分安静也十分消瘦,如今却这样飞扬洒脱,倒又是另一番风景。
可不管神态如何不同,他那酷似故人的脸庞,始终令千叶友雄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以至于程总管几次提醒他进庄,他才反应过来要请众人入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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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千叶山庄已不复往日荣光。
空空的客房,寂静的庭院,稀疏少语的仆众,落叶萧索的小径,无不诉说着现时的寂寥。
自陈堂主在这里遇害之后,庄主又离开,江湖人众便三三两两地离去,最后余下来的也只有雪姨和不多的几个年老体衰者。千叶友雄回来后,干脆解散了大半的仆人,现在整个庄里连仆人一起,也不过三四十人了。
而今天,是一年来庄里难得热闹的一次,千叶家聚集一堂为段家接风洗尘,自不细表。
午宴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屋,一路劳顿,都急需休息了。
而段延俊却如从前一样,与千叶友雄二人去了棋室,焚香煮茶,一边对弈一边聊天。
寒暄几句,千叶友雄问:“大哥这一趟,会在这里呆多久?”
段延俊道:“原本是想在这里向众人给个交代,却不料竟是这般景象,是我连累了千叶山庄,连累了兄弟你啊!”
千叶友雄却淡然一笑,端起杯中清茶小饮一口,道:“大哥不必挂心!我本无意于江湖,如今你也已得成圆满,这山庄兴也罢,衰也罢,都由它去吧!”
段延俊却道:“可是,如何向东渡的世伯交代?”
千叶友雄缓缓放下茶杯,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先父已经仙逝了。”
段延俊吃了一惊:原来老庄主已经逝世!他忙问:“什么时候?为何上次你来龙月不曾提起?”
千叶友雄继续缓缓地道:“今年年初就已卧病不起,我接信临急东渡,见了他最后一面,算是尽了人子之孝,办完后事一回来,便直接去了你所在的龙月。正好遇上你举家团圆,此事便没有说。”
段延俊道:“这可如何是好!真是惭愧!”
千叶友雄道:“人总是要去的,先父已是高寿,一生也算平安,挺好的。”
段延俊道:“你兄长的事……?”
千叶友雄苦笑,道:“他一直不知道,所以应该也没什么遗憾吧!从龙月回到这里,我也就安心地遣散了多余的家仆,那些居客,早已走得差不多了。”
段延俊只有沉默。
千叶友雄道:“这几年,也多亏你在这里。管这些事情,我是不在行,也不在意。”
段延俊又道:“可是,千叶山庄已如此,往后你又有何打算?”
千叶友雄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美丛已定好亲事了,是一位大武士家,下月我就要陪她东渡,年后就要完婚了。”
段延俊顿时精神一振,道:“哦,喜事啊,恭喜了!”
千叶友雄苦笑道:“是啊。一转眼,孩子就长大了,真是太快了。”
段延俊便替他斟了一杯茶,也笑了。
千叶友雄道:“你那几个儿子也是不错的,下一步你们如何打算?”
段延俊道:“要去大理。”
千叶友雄便只是点了点头,道:“如需要小弟,一定言明。”
段延俊道:“你已帮得够多,这是家事了,我们自己去解决吧!”
千叶友雄道:“前途凶险,你们可得小心为上。不能再有闪失了!”
段延俊道:“多谢!你安心忙你的事情。”
千叶友雄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还有一事,想得你允许。”
段延俊道:“但说无妨,何必如此客气?”
千叶友雄坐直了身子,道:“你那个儿子,明日我想请他去我书房谈一谈。”
段延俊一愕,随即想到他指的是庭羽,为的还是那个奇怪的人。
千叶友雄见他迟疑,便立即道:“只是谈一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段延俊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从未和这孩子提过此事,不知他听说了会怎样想。”
千叶友雄立即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很小心,一旦有什么不对劲我就不说了。”
段延俊皱眉道:“倒不是担心他会被吓着。只是这孩子……这孩子……”
千叶友雄道:“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段延俊当然不能对千叶友雄说出前因后果,只得道:“哦,那倒没有。只是我们不在的这些年,他一个吃了不少苦,我只想他能轻松一些,少一些烦恼。”
千叶友雄道:“哦?倒是看不出来,却像养尊处优长大的一般。”
段延俊笑道:“因为看不出来,所以才最是教人担心。”
千叶友雄释然笑道:“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会惦量着的!”一语结束,忽又抬头:“你那老毛病最近有再犯么?”
一说,段延俊倒也是想起来了,也是略微诧异,摸了摸头道:“没有。也怪,很长时间没再疼了。”
千叶友雄捋了一下胡子,笑道:“看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能包治百病。定然是夫人照顾得好,儿女们又体贴啊!”
段延俊自然是会心一笑,指指棋盘道:“说笑了!再要嚼舌头,你这棋可要输了哦!”
千叶友雄低头一看,顿时叫起来了:“哦哦!真是大事不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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