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俊不由得道:“夫人,你固然是好心,但也不可这么早就下定论吧?那可是你儿子啊,不准我打,你倒是可以随便打么?”
蝶衣被他一抢白,便缓和了不少,随口嘀咕道:“好,逮着时间我得问问他去,我看他敢!这么花心,也不知道随了谁啊!”
段延俊听了这话,沉着一张脸看着她,似乎是有冤要伸,有怒要发了。
蝶衣连忙道:“瞪我干嘛?我……我又没说你!”
段延俊仍是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蝶衣自知刚刚话中带话,可不是惹到他了?连忙一脸堆笑,伸手扯了扯他衣袖,略略撒娇地道:“好啦,真的没说你,别气啦!我说错了还不行么?”
段延俊这才展开脸,说道:“嗯。你可真行,一句话就把我们父子都冤枉到底,我们爷儿俩真是跳海都洗不清了!”
蝶衣立即呵呵笑了,一把挽住他的手道:“呵呵,那可不行。王爷要是跳海了,谁陪我赏花呀?走吧走吧!”
段延俊只得摇头叹气,被她挽着往林中深处走去了。
庭羽一个人站在林子外,孤独地望着这片桃花林。
对于桃花这样美丽的存在,他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辛文宣所说的命犯桃花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那里的桃花便会错期盛开,而且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所以,这更令他感到心神不安,却又说不出个道理来。此时已是八月中秋,龙月的桃花也离奇开放了,保不齐也是因为自己。
他看着林中玩耍的兄弟姐妹们发呆。那漫天飞舞的花雨,好似帝王谷的飘雪一般,随风而落,落满了一地。小昭和玲珑还有小目正在树下追逐着,开心的笑声传遍了林子。辛文宣则调皮地在每棵树上踢一脚,那花雨便纷纷落下,几个女孩子便跑到树下去,牵起裙摆来接纷飞的花瓣。
小昭也是欢欣异常,她没有办法去接花瓣,便手执一枝折来的桃花,牵起一侧裙摆,在这花雨里笑着转起了圈儿。那淡黄色的裙摆旋转着飘舞起来,犹如花瓣,她头上的长发也随之飞舞,数枚细细的花瓣便落在她的发丝之间。
林外的庭羽看着,似乎也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了。有那么一刻,他想放下内心那莫名其妙的抗拒,也走进林中去。
可是,他终究是没法子迈出那一步,只是懊恼地踢飞了脚边一块石子,转身背对花林,长吐了一口闷气,看向远方的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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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段延俊即向家人宣布了要去武夷的事,小昭自然是欢呼雀跃,程霄则是愁上眉梢。总之,一家人便开始为出发作准备。
辛文宣并不同去,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龙月。
庭羽送他去坐船,两人在白津上信步走向码头,庭羽交了一封信给文宣:“替我将此信转交给大师父,此番我不回去,已在信中向他呈报了近况。”
辛文宣接过扫了一眼信封,便调侃道:“大师父一看到你的信就会皱眉毛,所以他一般还是希望你本人多回去向他禀报的。”他话中的意思,其实是取笑庭羽的字写得差劲。
庭羽早已习惯这样的取笑,道:“他皱眉毛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
辛文宣将信收好,笑道:“这次反正无名师叔出来亲自看过你,大师父一时也不会多心,你安心再呆一阵子吧。”
庭羽微微皱眉,庭羽道:“倒不是担心这个。”又走了几步,他问:“你打算直接回去,还是一路玩回去?”
辛文宣道:“哪里好玩去哪里转转吧,反正再有两年,我也要回谷了,以后再出来可没这么容易了。”
庭羽点点头,笑道:“也是。会去临安吗?”
辛文宣昂头想了一下,道:“不一定。”
庭羽则说:“没事就别去吧!我之前在那里惹的事,估计还没完呢!”
辛文宣哧地笑了,道:“就你惹的那些事儿?关我什么事?就算有关系,那也难不倒我啊!”
庭羽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事,我去武夷之后还要去一趟临安。你还是回帝王谷吧!没事少出来,省得大师父想念你啊!”
辛文宣站住,咂了一下嘴道:“嗯,也是。就算大师父不想念我,我也是十分想念小师姐了,我得去问问她想不想我啊。”
庭羽又笑了,道:“也就你敢和她这样讲话,她也不恼你。”
辛文宣道:“那是自然,我一直就这样和她说话。”说着他又看着庭羽,皱着眉头道:“你算是如愿以偿了,可这之后,你又该如何呢?”
庭羽面色微凝,沉吟了一会儿,道:“到时再说。”
辛文宣难得地面色凝重了一回,道:“是啊,你且小心一些。要是让大师父知道你这档子事,我想他肯定会带全谷人来攻打龙月岛,都是有可能的。”
庭羽深觉得他说的也许并不夸张,只勉强笑道:“我会尽量小心的。”
辛文宣却是明显不放心,停在码头前问:“我不在,你真的应付得了?”
庭羽微笑点头,道:“放你的心吧,怎么这么婆妈!”说着在他肩上打了一拳。
此时,一条大船已靠岸,庭羽冲那船努努嘴,道:“知道你怕晃,坐大船去吧!”
辛文宣无奈地点点头,走到船板半中间忽然回转身,即腻歪又浮夸地说道:“好吧!其实我想说其实我挺舍不得你,还有你老弟也挺好玩的,好可惜啊!怎么当年不是他去帝王谷啊?”
庭羽只得被他逗笑了,拿手冲他比了个刀砍的动作:“走你的吧!能说点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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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段延俊已安排好岛上事务,便带着家人及丁柔与玲珑一起踏上大船,辞别了送行的众岛民,乘着南风一路向北。
这一程大约要十来天,他们开出两艘大船,带足了补给不必靠岸,一路上顺风顺水无甚大事。
只是船上的日子比较无聊,大家各自找事情打发时间。蝶衣自然是陪着女孩子们做些针线或游戏,段恪文和程霄每天占据着甲板在练剑,已是比从前又精进了不少,段延俊反正也没事,就在一旁指点教引他们。
这么一来,庭羽倒成了闲人一个,自离开龙月起,他忽然变得不太想讲话,只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练字。只可惜练了一路却无甚长进,一手字仍然是潦草仓促,难以入目。
同样闷在屋子里不爱出来的还有小昭,她没法子做针线,便带了一撂药典书籍,认认真真看了一路,大有女承父业的迹象了。
十二天后,一行人终于登岸,船工驾船沿水路返回龙月。段氏一家则男子骑马,女子坐车,便往武夷方向赶去。
这日清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千叶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