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已是第三天,船工们驾着两艘大船开始返回龙月。
当大船经过龙月东侧开向白津时,甲板上的有人发现东部一处山坡中一坡全是胭脂粉色。段恪文便跑去向父亲报告道:“爹,那里好像开了很多花,我们把船停那里看看吧!”
于是两艘船便临时停靠在这山谷边的水域,大伙儿三三两两都下了船,直往岸上奔去。
辛文宣则一脸贼笑地跑进庭羽的卧舱,将他从床上拖起来:“文昭,有好玩的了,赶紧下船去呀!”
那里,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大山坡,坡内原本应该一片苍翠,此时却突然开满了桃花。但见谷中深绿,拥托一片轻粉,如烟似云,海风吹来,四处落英飞舞,淡香流溢,宛如北国的飘雪。
一众人见到这些,个个觉得惊奇不已,也兴奋莫名。
只因为此时已是八月,本不是桃花开的季节,而这里却是满山满谷的缤纷世界。而这一切是如此之美,令人不得不心生喜欢,一群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一下船,便欢天喜地地奔进桃林中玩耍去了。
蝶衣满心赞叹道:“哎呀,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桃花林!”
段延俊点点头:“美是美,但似乎不是这个时候才对。”
然后,他们便听到身后传来的绊嘴声,回头一看,一脸兴奋的辛文宣正扯着老大不高兴的庭羽来了,文宣一边拖着他一边说:“快来啊,磨蹭什么?看看又不打紧。”
庭羽则显得有些抗拒,满脸不耐烦道:“讨厌,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扯我干什么?”
蝶衣道:“小羽,怎么了?”
庭羽兴致缺缺地摇摇头,道:“我不喜欢。”
辛文宣便对蝶衣道:“伯母啊,他岂止是不喜欢桃花,简直就是讨厌!您恐怕还不知道吧?您这宝贝儿子天生命犯桃花,但凡一个地方有桃树,只要他呆上个十天八天,桃花后脚就跟着开了!”
蝶衣倒是十分惊奇了,道:“还有这种事?”然后她瞪大眼睛盯着庭羽,仿佛盯着看一会儿,他的脸上就会浮现出答案来。
庭羽却只是一脸无奈,虚弱地叹了一口气,怨气地望着辛文宣,心中暗骂:你不说话会死么?
蝶衣道:“难道这片桃林也是跟着你来的?”
辛文宣道:“那谁知道呢!也许是听到岛主一家团聚,老天爷也赏光,替你们高兴也不一定啊!伯母,我们一起去桃林里玩吧!”
蝶衣还欲说什么,却竟然被辛文宣这个冒失鬼没大没小地给拉着袖子走了。
庭羽则后退了两步,在树林外找了块石头,独自坐了下来。
段延俊没有挪步子,回望着他道:“文宣所说,真有这事?”
庭羽则道:“别听他瞎说,我只是不喜欢。”
段延俊没说话,倒是回想起去年秋天在千叶山庄时,似乎后山院落的桃花是开了,当时他还多看了一眼。
一想到千叶山庄,他就想起了另一事,便对庭羽说道:“其实过几天,我要打算去千叶山庄了,你们若是想同去,也可一起前往。开这船出来,也是让大家先适应一下水路。”
庭羽略微吃惊,他皱眉问道:“哦?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不应该先去大理,为龙月岛平冤昭雪吗?”
段延俊微微摇头,道:“不能。你知道,我一去大理,是生是死,谁也说不好,还是得先把千叶山庄的事办好。我离开那里已经太久,是时候给个交待,不能再拖累你友雄叔叔了。”
庭羽点点头,又略带担忧地道:“但千叶山庄人多势大,也不好交待啊!”
段延俊叹了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自你去了一趟之后,千叶山庄就已没多少人了……”
庭羽尴尬地低下头来,不觉抬手挠了挠额角:“唔……怪我,我干的好事!”
段延俊看到,无奈地笑笑,道:“放心,没有怪你的意思。盛衰乃世间常理,何况前段时间友雄叔叔来,说他只想安静度过后半世,再不想让山庄卷入江湖事端中。”
庭羽抬头来看着他:“但是爹你怎么办呢?你一回去的话,万一那些人又会回山庄,再度拥你为庄主,可如何脱身。”
段延俊看看桃林中欢快玩耍的众人,道:“我定然是会拒绝的。有什么能比得过这个地方和这些人?”
庭羽微微叹气,道:“其实我担心的是,爹你能全身而退吗?你并不是真正的千叶俊雄啊!”
段延俊道:“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况且这次是绝密出行,除了你友雄叔叔再无人知道,何况我也不会在那里呆几天。我倒是更担忧于你,该如何向你的大师父交待。以他之严厉,你怕是十条命都不够用啊!”
庭羽苦笑了,撇撇嘴道:“且不想那么多吧!已经瞒了六年,先继续瞒着。”
段延俊自然也难一时想到解决之法,道:“还好你们够精,逼着你们师父选了两个金剑弟子,否则更加不可想象。”
庭羽笑了,道:“是啊,那可真是要害苦了帝王谷了……”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容,移开目光看向林中深处,一时没往下说了。
恰此时,小目从树林中跑出来,一双小手拉着父亲,口齿不清却十分柔软地道:“爹爹,妈妈让你去。”说着便往树林里拖他。
段延俊不知怎么回事,只得回头对庭羽道:“好吧,你若不过去,那就等大家一会儿吧。”
当段延俊随着小女儿来到妻子身边时,发现她正独自站在一棵树下,见他来,便招手道:“快看那边!”
段延俊看去,便见辛文宣则正和小昭、玲珑、程霄以及一众小丫环们玩在一起。另一处的丁柔面色娇羞,垂头坐在一块青石上,段恪文则在边上跑来跑去,将折到的花枝交她手中。
这样的情景,怎么能叫过来人的蝶衣不留意?蝶衣面色狐疑,小声地道:“王爷,你猜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
段延俊神情淡定,道:“你叫我过看,是看这个?”
蝶衣气恨恨地横了他一眼,道:“我是说这两个小家伙有问题,恪文平时乍乍呼呼,莽撞之极,可不这么耐着性子和女孩子玩的。”
段延俊似乎有点明白了,道:“哦,你是说他们俩……”
蝶衣一听,更急了,道:“你也觉得?可小羽不是说恪文在京城有个喜欢的女孩儿么?那咱们可不许他再招惹柔儿了啊!”
段延俊被她说得也是一怔,他突然很佩服起妻子来,这脑筋转得可不是一般的快,前前后后想得不是一般的周全。
蝶衣恨恨咬地道:“这臭孩子要是敢脚踩两只船,欺负女孩儿家,看我不打断他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