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整条船的人都在纷纷向她涌来,而在一这片红绿蓝黄的各色人潮拥挤之中,这白色背影却逆着人潮走了出去,显得份外醒目。只见他身姿匀称步履轻灵,白衣飘飘,扬手轻轻一抖,打开一弯素白折扇,头也不回地走向船头。然后一个人立在那里,一手扶栏远眺,一手折扇微摇,遗世而独立。
那一天正是七月七,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美好日子,千百年来,无数诗人争相吟诵的美丽时刻。这白色的背影,便站在船头摇曳的灯影里,身前河中是情人们放着的许愿莲花灯,头顶是一弯新月如钩,还有一条灿烂的银河正缓缓流过。
人们都挤在彩篷前,各色男子口中纷纷呼喊着醉墨仙子,喧嚣无比。而她的眼中却是一片清静,凝望着这样一幅静夜银河新月图画,可那画中之人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突然,人群中有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到最前,但见他满面油光,嘴角还沾着一颗西瓜籽,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西瓜皮冲醉墨仙子扔了过去,口中一边大喊:“喂!我说你啊!爷我是京城来的,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上得这船,你居然笑都不笑一个,看都不看爷一眼,真当自个儿是仙子么?你个小娘皮,长得再好看不也就是个青楼女子,出来卖的,有什么了不起?多大……”
西瓜皮砸中醉墨仙子的仙裙,掉落在她脚边的船篷上。她那雪白的裙边上立即染了一片浅红色水印子,大伙儿一愣:怎么会有人对如此美妙的醉墨仙子做这样的事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见醉墨仙子骄傲而散漫地回过眼来,瞥了一眼裙子上的污迹,眉头微皱,轻轻巧巧抬脚一踢,那片残西瓜顿时箭一般飞出,正正飞进那男子正在骂骂咧咧的嘴里,把他那一通恣意狂言给堵了个正着!
众人见了一阵哄笑!
那男子好不容易吐出西瓜,咳了半天才讲得出话,抬头对醉墨仙子狂怒大喊:“我爹是巡抚!你个小娘皮竟然对本大爷如此无礼,简直是不知道死活!”
众人笑声顿止,立即觉得大事不妙了。
果然,那男子已经跳着脚大叫:“来人,还不快来人!把这女人给我抓下来!”
他一喊,人群中便出来四五个青壮男子,个个看着不善,也有兵刃在身。几人在命令之下便飞身上了彩篷,将醉墨仙子围在了当中!
那男子冲几人叫道:“把她给我弄下来,抬到府里去,管你什么仙子不仙子,爷我今天就得把你给办了,看你还有多大能耐!”
几个手下应声便拔出了刀剑,逼向了醉墨仙子。
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慢着!”一道白影从远处翩然而来,足尖在那巡抚之子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便落在了醉墨仙子身前。
那正是庭羽。
他虽站在船头吹风,耳中却早已听着这边的骚乱,回头之时恰好见到是一个白衣女子被五个男子围攻。那女子虽然蒙着面,静静站立着却有一身清丽柔婉之感,他听得出事情起因不过是些琐碎之事,却有五个男子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大大不应该。他便觉得有些不妥,当即也顾不上找什么江家少东家了,赶紧收起扇子,飞身过来管了一回闲事。
庭羽一站定,便回过头来对醉墨仙子淡淡地道:“不用怕,有我在。”
醉墨仙子只用一双美目柔和地望着他,默然不语。没想到刚刚还暗自盼想的脸,此时就如此近地出现在她眼前,却是一个眉眼清朗、让人一眼就难忘的风姿少年!
下方那巡抚之子抱着脑袋,踉跄着终于站稳,气得哇哇直叫:“他娘的!哪来的臭小子?居然敢管爷的闲事!还……还踩了爷一脚,你们还不给我打死他,给我大缷八块,不用偿命!”
那几个护卫已有人先上了,庭羽连看都懒得看他来的方向,抬起一脚,那人顿时如狗一般噢呜一声,抱着肚子从篷顶跌了下来,躺在地上嗷嗷地直叫痛,半天都换不了姿势。
这一脚干脆利落,下方众人原本想跑来着,一看这情形都停住了脚,哪舍得错过好戏,不但不跑居然还集体叫起好来了。
接下来又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五个男子全被庭羽一脚一脚踹了下来,有意思的是他们虽然是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但最后都被庭羽踢得掉在甲板上,躺得整整齐齐的五个一排,屁股都搁成一条直线的。
巡抚之子气得哇哇叫骂,下方众人看得都笑疯了!
见此情景,面纱后的醉墨仙子也暗暗地微笑了。
正这时,邻船上突然飞来一条浅紫身影,一面喊道:“慢着!谁在欺负爷爷我的醉墨仙子?找死不是?”
大伙儿转头一看,下方的女子们顿时一片震耳欲聋的变调尖叫:“啊!他来啦!”然后个个花枝乱颤,语无伦次,只听一片乱喊,根本已听不出她们在叫些什么了!
那浅紫人影一跃便也到了篷顶边上,庭羽一见,是一个高挑的青年男子,身着华丽过度的浅紫加亮黄边的公子服,腰间挂了四五个环珮晃得叮叮直响,浑身上下都是酒气脂粉香,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模样。但见这青年公子拿着花折扇指着庭羽道:“你小子想干嘛?这姑娘是我的,你给我放开!”
庭羽一听,顿时郁闷了,心想:我好心为这姑娘解围的,你哪只眼睛看我欺负她了?而且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什么好人!
正这时,那气急败坏的巡抚之子已亲自拖过来一张桌子要爬上篷顶,口中依然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那紫衣公子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我的天哪!你是什么东西?就你长得这副德性,看一眼美女都让人觉得有罪,你居然还敢跑来醉墨舫?”说着已经抬腿一脚,叭地一声就将那人踢了下去,这下终于六个躺成一排了,顺便还送了一句:“滚!麻烦回去照会儿镜子好不好!”
说着,紫衣公子便伸手过来拉起醉墨仙子的手,一边道:“来,好妹妹!今天咱们不玩了,跟我一道去那边船上!”
庭羽见他举止如此轻浮,连忙扇子一格他的手,道:“公子,我看还是不要强求于这位姑娘,让她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紫衣公子一瞪眼,道:“多管闲事!我看在你是个屁大孩子,懒得动你,收手!”
庭羽沉静地道:“你放过这位姑娘,我就收。”
紫衣公子气得大呼一口气,道:“莫名其妙!想跟那拨杂碎躺一块儿啊?找打!”说着,他一甩衣摆,一腿已然向庭羽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