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李小姐站在门口,她刚刚安慰完父亲,想过来再规劝一下弟弟。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呆住了:屋内一片狼藉,李苍岭倒在其中,血溅了一屋,流了一地;墙面的空白处,用血写着几个字,但是她已无法看清写的是什么……
短暂的寂静之后,失控的尖叫声在李府院内响起,惊动了府内之人,整个李府灯摇影动,脚步声纷乱,立时陷入一片混乱。
不多时,欧阳孟大步从门外跑进来,一直跑到出事的后院,李元信正抱着儿子尸体号啕,那声音绝望如同野兽。李小姐瘫坐在地泣不成声,看到欧阳孟来到跟前,顿时抱着他大哭:“小孟,苍弟被人杀了!苍弟被人杀了!”
欧阳孟面色惊慌,紧紧抱着她,看着屋内血腥惨状,一语不发。
欧阳孟是怎么来的呢?
且说下午庭羽将他扛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夜里头痛口渴醒了过来,迷里迷糊起来找水喝,却发现床侧一向空着的长榻上放了铺盖,被窝里正熟睡着一个小女孩。他以为自己看岔了,摇着昏胀的脑袋,再看仔细:没错,的确是个小女孩!他走过去,连喊了几声:“喂,醒醒,你是谁啊?”
小女孩依然沉睡,没有醒。
欧阳孟吃惊不小,整个清醒了,转身出屋子喊了一声:“谁睡在我屋里?”
对面房里叶总镖头匆匆披衣出来,紧步走到近前,小声地道:“欧阳,你快小声点!老婆子刚刚眯上一会儿,别吵吵!”
欧阳孟小声地道:“我屋里睡着是谁?”
叶平道:“唉呀,是小蓝和小目啊,还记得吗?三年前咱们救的那俩孩子,今天他回来了。下午还是小蓝去外头把你给找回来的呢!”
欧阳孟听得愣了,回想了一下在杏花店醉倒之时,恍惚间是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扶着他,叫他“大哥”。
那就是小蓝吗?他真的回来了?
叶平见他愣神,便说:“天不早了,赶紧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叶平说着,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欧阳孟恍惚着回了屋,靠着门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小目,醒过神来了才心想:小蓝哪去了呢?
他想起白天,自己要倒下之前,庭羽一个健步上前,一只手便稳稳地扶住了自己,那样迅疾的身手,那样充盈的力道,已经不时当年那个柔弱的孩子。三年半前,他离开青城之时是说自己要去寻找帝王谷,若他真的没有冻死,若他真的寻找到了,那么有此身手就绝不奇怪。
可这大半夜的,他去哪里了呢?
忽然,欧阳孟心中一惊!
如果庭羽真是学了武功回来,这大半夜的出去,一定会去找一个人,这青城有一个他一定不会饶过的人——李苍岭!差点杀了他妹妹的李苍岭!
欧阳孟暗叫不好!若庭羽真是去找李苍岭算帐,不管是他被李元信捉住,还是他真的结果了李苍岭,这绝对都是大大的不好!
所以欧阳孟披上衣服便翻出院墙,一路朝李府狂奔而去!
刚到门口看到李府那一片混乱,他就知道出事了,他来晚了。他看到咽喉已断、血溅满地的李苍岭,心中已经全然明白。
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一夜折腾,官府来查案,除了墙壁上写着“芊眠蛰郎”四个字,再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欧阳孟直到天将明时才回到中原镖局,那时半个青城都已知道,李家的探花爷回来头一天晚上就被人离奇地割断咽喉,一命呜呼了。
欧阳孟回到屋内,窄窄的长榻之上小目还没醒,她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那是和衣而睡着的白衣庭羽,他的手伸在被外,蜷身如新月,侧躺着将小目护在怀里。
欧阳孟轻轻走到榻前,低头看着庭羽,他的脸依旧清秀柔和,一如所有青春少年般的纯净。不过即使是睡着了,欧阳孟也能感觉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蓝了。
就在这当口,小目翻了一个身,庭羽随即一醒,伸手替她盖被子。忽然察觉到边上站着的欧阳孟,庭羽立即翻身坐了起来,眼神明亮地看着他,高兴地笑道:“大哥,你醒了?”
欧阳孟吃了一惊,连忙站直身子,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嗯了一声。
庭羽笑问:“知道我是谁了么?”
欧阳孟又嗯了一声,走到桌子边坐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庭羽起身跟了过来,道:“昨天你喝得可真醉!我跟你说我是小蓝,你却说:‘他哪有你那么大?’可真是笑死我了!”
欧阳孟没理会他说了什么,倒是上下看了看他,道:“你的腿好了?”
“嗯,”庭羽点点头,走了两步,转了个圈又蹦了蹦,对他道:“你看!”在欧阳孟面前,庭羽就像个调皮的小老弟一样。
欧阳孟接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屋外吕三在敲门了:“两位公子爷,早饭可好了,要趁热啊!”
于是两人便出去了。大家一坐到饭桌前,吕三便立即道:“唉呀,早上我出去可听说了,李家那恶公子昨天刚一回来,晚上就被人杀了!”
叶总镖头专心地喝着粥,眼皮也没抬地说:“那种畜生,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吕三道:“哼,刚刚得了探花,昨天还大摆流水席,这还没乐完呢,就翘了!呵呵,该!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
叶总镖头道:“还能是谁啊?光咱们青城得罪的就有一半,想砍死他的人多着呢。”说着他已吃完,另盛了一碗粥端去给叶老夫人了。
吕三嫂子道:“县衙门的去了吧?”
吕三对她道:“昨晚就去了!折腾到天亮,什么印子都没找着,简直就跟被鬼杀的一样。”
在这个时候,这几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庭羽头上来,因为庭羽看上去还是那样地斯文秀雅,他们以为他仍是一个文弱少年,与杀人这样的事不可能沾边,何况大家都知道,昨夜他因为旅途辛苦,睡在欧阳孟房间一直未醒。
不过,欧阳孟一不小心就默默地扫了一眼庭羽,庭羽更不幸正正地接到了这个眼神,连忙垂下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