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帝王谷自创立以来,都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两位弟子互殴至重伤,还有一众弟子在一边围观叫好,而师叔们竟然恰好都没及时发现!
尤其这事还出在马上要年度考试的前一晚,说天下大乱也真是不为过。
谷主辛无极大发雷霆,怒火之盛前所未有!他特地来了一趟医馆,亲自查看两人的伤情,瞧着这两张都快认不出来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把众师叔找来一顿训斥。
众师叔又将当时几位在场的弟子叫来训话,并问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众医师忙着给两位弟子医治,除了身上数不清的皮肉伤外,辛文昭的右臂并没断,只是脱臼和扭伤,休养个十天八天也就好了。庭羽却麻烦不小,摔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内外伤挂了一身,右小腿已折断了一根骨头。
几位负责给庭羽调养身体的医师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心说这孩子你本来就是个大腿残疾,还没来得及给治好旧疾呢,你倒好,打架又把这小腿给摔断了。
谷主辛无极看着昏迷不醒的庭羽,对边上的师叔道:“师弟,麻烦去请鹿泉先生速来一趟。”
师叔为难地道:“先生在秘室给师父做药,说是还得两天才能出来。”
辛无极道:“不能等,这孩子摔得太重,恐有伤及头脑。把这里的事和他说明白,请他务必得过来一趟,不然这孩子可能真就废了。”
师叔立即点头,快步离去。
辛无极转身走向另一边,那边床上坐着已经包扎完毕、泪眼汪汪的辛文昭。
辛无极看着他道:“你哭什么?”
辛文昭吓得一哆嗦,道:“回大师父,我怕,还疼。”
辛无极严厉地道:“打架的时候不知道怕吗?不知道疼吗?”
辛文昭顿时眼泪一串一串往外流。
辛无极道:“谁先动手?”
辛文昭低下头,蚊呜般地嗫嚅:“弟子先动手。”
辛无极问:“为什么动手?”
辛文昭老实交待:“弟子不服他赢了棋,想找他再战,后来就发生争吵,就打起来……。”
辛无极见他认得还挺不含糊的,便道:“知道自己将受何惩罚?”
辛文昭摇头,忙又仰起小脸看着师父,道:“大师父,您要怎么罚我都认!”
辛无极一指庭羽,道:“好,你听清楚:他现在断了一条腿骨,我这就命人掰断你一根腿骨,可否?”
辛文昭顿时哭开了,求道:“大师父……那可疼呢!”
辛无极脸一沉,道:“你也知道疼?你在此习武七八年,十九弟子不过才来一月,你竟然先动手打他,恃强凌弱,你有何德可以修武?”
辛文昭哭得稀里哗啦,道:“大师父,我错了,求您不要打断我的腿!”
辛无极道:“也行,暂且先留着你的腿。等这位弟子醒来后,他说怎么处治你,我便怎么处治,可好?”
辛文昭哭声嘎然而止,望着师父。
辛无极便往细了说,道:“就是说,他说要打断你的腿,我便命人打;他若说要推你摔进兵器库,那你便去摔;又或者他恼得你不行,非说要杀你,那师父我也会按他所说来办。可听明白了?”
辛文昭更加吓呆了,跪在床上大哭道:“大师父,不要啊!”
辛无极淡淡地说:“你不必求我,求他无恙最好。”
说着,他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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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羽在浑身疼痛中醒来。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醒来,等他适应了这疼痛,发现屋外天光大亮,他那逐渐恢复的意识突然惊恐地想到一件事:要去练功!
他条件反射地想从床上蹦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四肢竟然一动都不能动!他转了一下脑袋,头也痛得要裂开似的,一动就一阵闷痛。
“师弟,你醒了?你……你要喝水么?”有人在喊他。
庭羽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眼前这个模糊的脸变得清晰:竟然是辛文昭!
只见辛文昭右手包扎严实,吊挂在身前,左手认真地端个茶碗,淤青变形的一张脸上,堆满了献媚的笑容看着他。
庭羽顿时一哆嗦,头就更痛了。
辛文昭道:“师弟呀,你要喝水么?”
庭羽哪敢再应话,直接不再看他,把脸扭向了另一侧。
辛文昭见状欲哭无泪,又巴巴地绕到床这一边来,道:“你饿么?”
庭羽又把脸扭回这一侧,正好看见门忽然开了,室外一片白色雪光和着阳光洒进来,白光中一个颀高的人影翩然而入。
庭羽眯缝了一下眼,才看清这人,只见他是个老人家,身形瘦高,须发三分灰七分白,根根飘逸,在光线中闪亮如同银丝玉线一般;配上那健直身姿与清朗面相,三尺开外都能感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气势,连从前庭羽遇见过的首阳真人都不及他半分,想必是谷中高人了。庭羽立即又想着应当起身行礼,结果只是抬了一下脖子,四肢依然不能动。
老者面带奇诡的微笑,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了一眼庭羽,又移眼扫向边上的垂头丧气的辛文昭,徐徐地道:“见长辈不行礼,你师叔没教过你?”
辛文昭一愣,慌忙跪在地上,可手里端着茶,也不能弯身跪拜,只好低头算是行礼道:“弟子辛文昭拜见鹿泉先生!”
庭羽心中一惊,忙看向老者,心想: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鹿泉先生!连日来就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大伙儿对他可是敬畏得很,这回总算见着了,果然非同凡人!
鹿泉先生哈哈一笑,弯身端过辛文昭手里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道:“起来吧,孩子!”
辛文昭一站起来,鹿泉先生就把茶碗放在一边,伸手将辛文昭搭到自己身边来,另一手伸向他右肩,沿着一路抚到手腕,道:“嗯,消了大半的肿,差不多了。谷主没说怎么罚你么?”
辛文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指着庭羽道:“大师父说,他想怎么着我,我就要被怎么着。”说着他赶紧趴在庭羽床边,可怜得像只小狗崽般地道:“十九弟啊,你可别怨我!我本来就不是想着和你打架,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怨我呀!”
鹿泉先生叉腰站在一旁道:“呵,你都把他捶去了半条命,没把脖子摔断算是他命大,你还好意思还叫人家不怨你?”
辛文昭抬头指着自己的脸,叫屈道:“先生,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好么?才来这里几天?下手可有够狠,居然敢把我打成这个鬼样,我生下来还没这么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