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开了没多久,安静的堂内便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小目的哭声,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的,即使离得很远,哭声也清晰地传到了这边。
这哭声同时牵动了两个棋手的心思,白衣弟子烦躁不已,终于开口道:“哪来的声音?吵死了!”
庭羽则早就心急了。他想自己从清早到现在,进来已有大半天了,小目对干爹还不熟悉,见不着日夜陪伴的人岂有不吵的道理?白衣弟子一发牢骚,庭羽连忙在案前向师叔拜倒行礼,道:“师叔,那是我的小妹,她十分年幼,可能是见不到我才吵闹。”
师叔很惊奇地哦了一声,然后道:“那要怎么办呢?”
庭羽犹豫了一下,道:“她这样哭闹,扰了这里的清静实在是不好。请师叔容许我出去安抚一下,很快就回来。”
师叔低头一思索,点头道:“如此也好,快去快回。”然后他转向白衣弟子,道:“文昭,你也稍作休息吧。”
那白衣弟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恍然大悟地道:“啊呀,我得赶紧去方便一下!”说着他连忙跳起身,捂着小腹往后堂一路小跑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师叔一脸尴尬地干咳着。
庭羽一出来,便看到一群师叔束手无策地围着大哭的小目。辛无名近乎崩溃地说:“她既不吃,也没拉,不知道要怎么样。”
庭羽什么话也没说,当他在小目的视野里出现时,这小小的婴儿便迫不及待地向他伸出了双手。
庭羽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两下,小目竟然神奇地停止哭闹,手脚并用地攀着他的脖子,生怕他再不见了。这一抱,小目便不肯松手,只要庭羽一伸手要将她交给辛无名,她咧嘴就哭,试了几次都如此。
庭羽十分为难,继续抱着吧,只怕已让棋室中的师叔和师兄等得太久了;不抱的话又会大哭,肯定吵得白衣弟子无法再下棋了。
最后,他只得抱着小目返回了棋室,这一下还真把师叔和白衣弟子给惊着了,但接下来的棋局更把他们惊住。
平局一过,这一局棋庭羽本就是要赢,因此落子之间杀局已现。他当年下的是盲棋,尚且能赢无数长者高手,如今双眼已复明,下起来更是不费心力。
这一局的进展便比上一局慢,尤其是黑子,一步慢似一步,对手的白衣弟子眉头越锁越深。
庭羽却一脸安然,左手抱着婴儿,右手除了下子之外,便一直在逗小目玩,趁人不注意还冲着她作个小鬼脸,却并不发出任何异声。小目才一直保持着不哭不闹,过了一会儿干脆睡着了。庭羽便单手抱着她,端坐着继续下棋,仿佛没有小目的存在。
如此,庭羽一手抱幼儿,一手下着棋。
历时一个多时辰后,白衣弟子显得越来越烦躁,子将尽时他突然不耐烦地一拍棋盘怒道:“不行,这局重新下!”
他这一拍,全盘棋子全震乱了,庭羽暗暗吃了一惊,未作言语。师叔却缓缓地道:“嗯?不可悔棋。”
白衣弟子看上去甚是懊恼,极不甘心,道:“现在棋局已乱,不重新来也不行啊?”
庭羽却伸手开始摆棋,一边道:“师叔请稍等,师兄不用急,我来复局。”
此时棋已下到共两百多子了,要复局并不是易事,但这对庭羽偏偏不是难事,托了眼疾的福,他的心记能力几乎无人可比。在另两人惊异的注视下,庭羽花了半刻功夫迅速恢复了棋局。师叔细细看去,果真是一子不差,心中也是万般惊讶。
那白衣弟子也不再焦躁,在对面低声道:“罢了,输了。”
庭羽俯首致礼,道:“”说着开始单手整理棋盘。
那白衣弟子瞪了他一眼,也开始收拾棋子,并说:“今日我太不小心,否则哪有你的份?”
庭羽只好再次道:“多谢师兄承让。”说着,他再次鞠躬,也向师叔行礼,匆匆离去。
庭羽飞快地将睡着的小目交给了义父辛无名,便急忙赶赴下一场。
略阵轩的陈设有些类似弘文馆,不同的是屋子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沙坑,里面是一片微缩的山脉,上面撒满了白色细屑,庭羽心想:这八成就是红雪岭这一带的地形图了吧?他这么想着,才突然发觉屋子里居然只他一人,师叔呢?
正纳闷之时,师叔从门外快步而入,一见庭羽要行礼了,几步上前来便阻住了他,急急地道:“不用这些繁文缛节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这些你都懂的吧?”
庭羽惊讶,道:“小时有读过。”
师叔语速很快,等不及他答完就已开始说话了:“我刚刚从前面几馆来,几位师兄个个都说你资质惊艳无比,猜这兵法奇门之类的你也不在话下。就算你没读过,估计一遍就教会了。我也不多说了,快去下一馆吧!”
庭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师叔催道:“愣着干什么?这关算你过了,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再过一刻大师兄就要去黄金厅等我们的消息。而且下一关你肯定是过不了的,唉,算了!有点远,我带你去吧!”
庭羽的心情在他几句之间简直死过去又活过来,再又死过去。他恍惚着便被师叔推出门,拽去下一间馆。
下一馆叫德修室,庭羽来不及抬头看便被师叔推了进去,都忘记自己的腿疾了。
这一间馆比之前几馆大了三四倍,屋子地板皆为地毯铺就,磨损亦很厉害,屋子四周围摆了数个兵器架。
庭羽便已明白兵法师叔所说的意思了:这里是学武之地,庭羽自然是过不了。但庭羽一进去,立即看到五六位师叔站在堂中央正在低语着什么,他们有的略显粗犷,有的又十分儒雅,此时都转过头来看向他。
为首的那位示意大家不要再说了,他走上前来对庭羽道:“我们知道你尚未习过武,体质也颇为差劣,拳脚就不必考了。”
庭羽的心揪得紧紧的,这是他最害怕的一关。可这不考了,又是什么意思呢?过,还是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