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带着庭羽来到太后寝宫,那时玲珑正在帮太后拿龙头杖,一见庭羽来了便立即高兴得忘乎所以,抱着拐杖便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小哥哥,你回来啦?伯伯和姑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庭羽一见是她,不由得笑了,道:“咦?玲珑?你没事就好了!我还真担心你被大金刚吃了呢!”
玲珑歪着脑袋笑道:“大金刚只吃你,不吃玲珑。你还要给我讲故事的哦!”
庭羽笑道:“你不是嫌我讲的难听么?”
玲珑道:“所以更加要讲啊!讲多了就会讲得好听了。”
太后坐在榻上问道:“玲珑啊,你在跟谁说话呢?”
蝶衣连忙道:“母亲啊,是小羽回来了!”说着她立即让庭羽上前拜见。
太后一听,立即道:“是小羽?啊哟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庭羽对祖母并不陌生,他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地跪在她跟前行礼:“庭羽拜见祖母!”
太后伸手摸着他的头脸,感叹地道:“好!好!回来就好!听你爹说,你现在不但全好了,还练得文武双全了啊?”
庭羽道:“父亲说得有些夸大。孙儿只是会一些粗浅的东西,不值一提。”
太后慈祥地笑道:“我还听玲珑说了呢,你武功不错,这孩子可是从来不会撒谎的。我大理皇室一直以武术为立身基本,身为段氏子孙都要学些功夫,一为练就体魄,二则修养心性。身为皇家子弟,若体魄羸弱,如何能强国安民?应当的,应当的!”
她说着放开手,又温和地道:“你赶了很远的路吧?这满头满脸的都是汗!蝶儿啊,你赶紧带孩子去梳洗一番,等会午宴再一齐上来吧。”
蝶衣道:“是。”
庭羽也早觉得浑身尘污汗渍难以忍受。他从临安一直奔行到此已有十几天,一路上别说洗澡打点一下自己,连饭都没顾着吃上几顿。现在呆在太后洁净素雅的宫中,他觉得自己这一身脏腻,实在是有些不协调!
蝶衣道:“小羽,快来!早就给你备好房间了,就等着你回来。呆会你爹要是见了你,不知会多开心。你没回时,他天天都在念叨你。”
实际的情况是她一有空便缠着丈夫,要他说庭羽的每一件事,以至于段延俊时常讲的话题就是庭羽!
蝶衣领着庭羽来到他的房间,那房间大得庭羽一见就傻眼了。
那是一个独立的小别院,窗外风光秀雅清新,屋内陈设简洁宽阔,书桌与古琴一应俱全,茶几地毯无不精美,还带有两个伸入花园的露台。
年幼时的他养尊处优,脾性多少有些娇贵挑剔,可经历了诸多坎坷之后,庭羽早已不复当年的矫情性子,看着这样的居所,他觉得实在是太奢华了。
恪文自然不会那么老实去大厅,他换了衣还是跟到这里来了,酸溜溜地道:“你看,娘就是偏心吧,你的屋子比我的两倍还要大,不信我你再去看看我那屋!”
庭羽简单地笑着说一句:“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么?”
这时蝶衣吩咐仆人们准备好了衣服和热水,安置庭羽梳洗,然后她揪着小儿子恪文一路赶紧往前厅去。
这一天正好就是七夕节,龙月岛人民一年中最大的节日。那时段延俊去天恩山还没回来,而家中又来了许多客人她要忙着去招呼。
除了太后一行人,客人中间有欧阳孟,江南也在几天前来到了龙月岛。
另外还有一位很重要的贵客,那便是千叶山庄的千叶友雄,他在两天前来到了龙月岛。千叶友雄是段氏夫妇的旧识,此番大难之中又救了段延俊的命,蝶衣自然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来招待他。
这个盛大的节日里,中午龙月听香中要举办大宴,下午香蜜市镇上还有杂耍舞蹈,整个行宫显得极其繁忙,到处已是一片喧嚣了。
与周围的繁忙热闹相对比的是此时的庭羽。他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这偌大的房间里,看着那一汪热气腾腾的水发愣。
他很难说清自己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七年了。
七年前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白纸一样单纯脆弱。但经历了各种剧变之后,他踏上了一条与从前相反的路,一走,不觉便是七年。
七年里走过了多少艰辛,经历了多少生死,都只是为了今天。
但今天已经到来了,而且是突如其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平静,平静得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白像是一个从未用过脑子的傻瓜。
他想自己应该是还没反应过来吧,这一切对他来讲还是太突然,又或者是太累了。七年来数不清的痛楚艰辛,马不停蹄的努力奔波,终于,他曾以血发誓要夺回的一切,就这么回来了。
这一切就鲜活地摆在自己眼前,置身其中的他却只想倒头好好地大睡一觉,最好是睡个三天三夜,谁也不要来叫醒他。
伏龙散的药效一天天消退得更快,手臂和背部时不时传来隐痛,仿佛一直在告诉他自己不是在做梦,要打起精神来。
庭羽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脱衣。
脱衣之时他觉得衣服似乎粘在背上了,也没细想便用力一扯,背上立即一阵撕裂剧痛,冷汗一下子冒得满头都是!他低头看看右臂上的伤痕,然后伸左手到肩后探了探,收回手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阵懊丧!
指尖上是一抹血痕。
他回想起昨晚与山匪交手时,有一下感觉到背后有刀风,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挨刀了!因为伏龙散的麻痹作用,他也就一直没感觉到痛,流了多血都不知道。
庭羽稍一运功,并未觉得有筋骨受损。心想:还好只是皮肉伤,要是再狠一点,指不定自己现在已躺在山间喂野狗了。
他看不见自己的背,只凭猜想觉得应该不怎么要紧,要不然他没法撑这么久。只是刚刚段恪文那个要命的拥抱,让不再流血的伤又迸开了。
庭羽清理了自己右臂上的划伤,那伤长不及两寸,深不到半分,倒也无碍。背上的伤他看不到也摸不到,只好拿些水凭感觉把周围随便擦一擦,想着等下再让人帮忙来敷些药就差不多了。
庭羽梳洗完毕,换上了母亲给他准备的干净新衣裳,再看了看自己,觉得比刚刚又要精神很多,虽然他仍然困得不行。
正好小丫环在门外道:“二郞,夫人请您快去前堂,午宴要开始了。”
“好。”庭羽起身,推门而出。
门口的两个小丫环抬头见了他,双双地低下头去,红着脸蛋儿领着他便往前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