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将他放在这里?”是宁王的声音,听起来他十分不悦,而且焦急。
赵世玉道:“父王说好好安置,那便是这里了。”
宁王骂了他一句:“没用的东西!”
庭羽感觉到宁王已走到自己身前,他赶紧暗地运功,让全身脉息运行缓缓降慢,装作昏睡不醒。
宁王道:“怎么还没醒?后来又给他喂了药?”
赵世玉紧张地道:“父王说一次十天,后面给了两次药了,他便一直不醒。”
宁王听了极其生气地道:“都已到了府中,为什么还喂药?你真是愚不可救!这药再吃就要睡死过去了!”
赵世玉吓得声音都开始发抖地道:“父王不在府中,我恐他醒来要逃走,我们又拦他不住,那可就不妙了!”
宁王欲再骂,又觉得他事情做得虽然很混帐,想的却也有些道理。若庭羽真的醒来,身为帝王谷金剑弟子的他要走出这个王府,全府的护卫加上赵世玉也是拦不住的。
那天抓到受伤的庭羽后,宁王原本要一道回府,却在雪原就收到护卫的六百里加急函,说皇上要去避暑山庄,由他负责陪同。虽然他是皇上的亲叔父,却也抗不过那一纸皇命。
在避暑山庄这些天,他一心只想着回府中来,生怕长子和护卫们一个不小心,他多年心血突然便化为了虚空。
宁王左右是不安心,便趁着中途皇上盯得不是很紧的这两天赶紧跑回府来看一趟。
想到此,他对赵世玉及护卫道:“你们都出去,关上门。”
庭羽心中一阵紧张。
待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宁王看着熟睡的庭羽,先伸手拿了他的手探了探脉息,觉得极其微弱。
宁王想起那天遇见他时,他正受着伤,再加上过量的伏龙散,只怕已令他身体受不住,没死已是奇迹了。于是他平伸两手稍一运功,将一股强劲真气汇入庭羽中、下丹田之中。
庭羽闭目暗自惊讶,想到不宁王竟然有此举!一时那真气令他顿感沉重麻木的四肢躯体又轻盈了不少,源源不断地流入的真气令他全身缓慢的气血开始快速运行,伤口也由隐痛突然变为剧痛,痛得庭羽一时没忍住,微微颤动了一下。
宁王一下察觉,他立即停下手,道:“你要醒了么?”
庭羽实在没想到这句问话中居然还带着关切,他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耳朵!疼痛令他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干脆睁开眼扫了一眼宁王,居然还从宁王的脸上看到了关切的表情,但他实在是不愿意见到这张令人不舒服的脸,便又闭上了眼。
宁王见他眼睛睁开了一下,顿时显得很高兴,双手握着他的肩道:“你真醒了么?”
庭羽没再理会他,只闭着眼睛等着那股疼痛消退下去。
而宁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将他翻过身去,翻开庭羽后颈的衣领一看,却愣住了。他自语道:“没有了?不可能啊。”
他又反复再看了庭羽的后颈,最后才将他再翻过来。
庭羽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想找到什么,再度躺回时,他看到宁王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迷惑。
宁王见他双眼看着自己,便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辛文昭?你到底是不是金剑弟子?”
庭羽听了心中暗想:帝王谷在世人之间多数只是个传说,大宋的一个王爷就算有听说,怎么会知道这样细致的内情?这中间有什么缘故?他想到此,便尽力回答了他一句:“我是。”
宁王听了,脸上顿时阴晴不定,一会欢喜一会儿又失望,一个人自语道:“是了。她曾经告诉我,那孩子是文字辈,名中含有太阳之意,将来必是金剑弟子。你叫辛文昭,‘昭’中含‘日’,说的肯定就是你了!”
庭羽听了他的话,回想自己那些个师兄弟,突然忍不住笑了。
宁王道:“你笑什么?”
庭羽声音微弱地道:“我辈弟子,个个名字中都有太阳之意,文旭、文阳、文宣、文晟……王爷指的会是哪一个?”
宁王初听有些愕然,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他咬牙道:“怎么会这样?她竟敢戏弄于我?”他忽然站起来,双手握拳恼怒地道:“她竟敢戏弄于我!”
庭羽懒得理会他,只在心中暗想:不管是谁戏弄了他,这人必然对帝王谷了如指掌。而这宁王到底为何这么在意他们这一辈弟子?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人的错误指引之下去找到那个名字中有太阳之意的帝王谷弟子?
宁王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忽然抓着庭羽的肩膀道:“你小时候颈后是不是应该有个‘王’字?是不是被人弄掉了?”
庭羽闻言心中一惊,他心想:莫非这宁王曾认识他们师兄弟中的一个?并且知道如此隐密的记号?他心中灵机一动,便装作一副倔强样子,对宁王磨棱两可地道:“那又怎样?”
宁王听了,满含怒意的两眼又变得光芒四射,道:“那你便是我王族之后。你带走的那个赵世文本就不是我儿子,真正的赵世文便是你!你成了金剑弟子,再过十年便可执掌谷主之位,那时的帝王谷,便终将是我赵氏的掌中之物!”
庭羽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在雪原附近出现,难怪他会看到金剑之时便不再对自己下狠手,难怪他不准赵世玉踢打自己!原来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很久以前送进帝王谷的亲生儿子!他这样做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攻克几百年来未被任何朝代征服的帝王谷!那么,他想把帝王谷拿到手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想把大宋的九五至尊给赶下去,自己坐定这一把江山?说实话,无论谁若是能掌控得了帝王谷,那他的确是有了足够抗衡大宋朝廷的筹码!
庭羽看着宁王,突然觉得也只有如此大的野心才能配得起这位王爷,他做事那样处心积虑,用尽心思,目光长远。为得到帝王谷不惜献出自己亲生儿子,苦心等待十余年,这份隐忍与谋略,不属于这诸国纷乱割据的世道里的奸雄,还能属于谁?
庭羽又往回想:通常帝王谷弟子是由师父辈的某几个人下山挑选,弟子自带走之日起便与山下父母从此断绝了联系。为慎重起见,弟子多来自民间,一定不可能会去王族中间挑选。这宁王又是通过什么法子把自己儿子给送了进去?谁会是宁王的儿子?
不管是谁,万一他真的把这个弟子给控制了,就算是几百年来攻不破的帝王谷,也极有可能被由内而败。
看来自己这番阴差阳错地被俘,又被几剂伏龙散放倒在这里几十天,虽吃尽苦头,但能窥得此阴谋也算是值了!
宁王见庭羽久不言语,心下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一时激动,竟然言语有失。
这几年,他知道金剑弟子出行江湖已有两三年,他一直在江湖四处奔走,却一直找不到金剑弟子的踪迹。他太想得到儿子的消息,也太想找到那个帝王谷了!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完全确认自己的儿子是否是金剑弟子,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万一不是呢?
想及此,宁王不禁凑近庭羽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庭羽听了也想了这许久,又累又饿,此种情形下他也决意不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话,他说道:“我生长于帝王谷,无父无母。”
他声音越说越小,还没说完便闭上了眼。
宁王见状,再度拿起他手按了按脉,只觉得脉息又变得沉重缓慢,心想他被灌了那么多伏龙散,体力完全恢复尚须一月,要问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想了一会儿,又还是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饿不饿?”
没有得到回应,庭羽又回复到昏迷的样子。
于是宁王放下庭羽,在房中踱了几个来回,便走出房门去。只听他对门外几个护卫平静地道:“严加看管,不得松懈。”
这一番对话之后,庭羽闭眼在想着刚刚得知道的事情,更加觉得自己要飞快地离开这里。
他还要赶在宁王之前找到那个真正的“赵世文”,还要禀告大师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