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象季节的变换一样,也常常出现大的温差。在海滨的日子里,冷静的思考,也曾渗入到我们的热恋之中……一天傍晚,我陪父亲踏上海滨大道,凉爽的海风吹佛着我的面颊,心中却并不宁静。在悠闲的漫步中,我对父亲说出了跟华玮的相爱。
“你了解他?”父亲转脸望着我,惊奇地问道。
“我想,接触中会加深了解的。”
“那么,他了解你吗?”
“也一样。”
“关于你的过去,是不是对他说了?”
“爸爸,你的意思是……”
“芳芳,诚实是爱情的基础啊!假使你发现自己真的爱他,而他又值得你爱,那么,你应当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我,不知说了会怎样?”
“你要是没有这种勇气,或根本就不想涉及过去,那么,我劝你把这种关系仅仅局限在一般‘友谊’的范围里。”
“这不可能!”我嗔了父亲一眼,摇了摇头。
“老年人的经验,有时候,对你们还是有用的。”父亲爱怜地望了望我,“你再好好想想。”
当晚,我失眠了。不能说父亲的话没有道理,可我很难照着去做。华玮虽没有什么特别引入注目之处,但是,仅仅就那么一粒船形贝壳,使我看到了他的整个为人,他象是一澈透明的泉水,在我眼前闪耀,我确信他是爱我的,对这样一个人,我怎么能隐瞒什么?可是,对自己的过去,又如何启齿?我矛盾重重,踌躇,痛苦。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这,华玮是知道的。
弯镰似的一勾明月,在槲树和杉树上空升起。
父亲去俱乐部奕棋了,屋里空荡荡的,我独坐桌前支颐凝思。
“芳芳,你看!”华玮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手中提着一盒生日蛋糕,逗趣地晃了晃。
我凄侧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你这是怎么啦?”他诧异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我不愿想这件事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对,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华玮,我……”
“心里不舒服?”他热切而焦虑地说,“那我们去海滨走走,好吗?”
我感激地望了望他。于是,我们俩又一同来到那曾赐予幸福的海滩。
“芳芳,到底是怎么回事?”“华玮,我们还是以朋友相处吧!”我抑制着自己的激动。
“是什么意思?心里话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我。
“是的,我,不配你,不配。”说着,我“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这话从何说起?别使小孩子性儿了。”
“不,我……我是说真的。”我伤心地擦着泪水,把参加地下舞会,旷工,并因此在歌舞团受处分的事都说了。只是说得比较含混、笼统,还隐瞒了跟“美人痣”的交往。
他沉吟一会儿,说道:“就这些事?”
“嗯。”我的声音象蚊子哼似的。
“这些不都已过去了吗?”皎洁的月色下,他坦诚的目光,透露出心灵的纯净,接着说,“我喜欢你的真诚。”
“啊,快别这样说,我不配,不配……”我喊了起来,好象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只差一点点,我的心扉就被冲开了。
“我不这样想。”华玮挽起了我的胳臂,“芳芳,我们相约,今后再也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我的灵魂在搏斗,半天,才吃力地说道:“玮,我听你的……”可我的心里却在说:“这又怎么可能呢?”是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好啦,现在,该我替你祝贺生日了。我想说的话很多很多,可这会儿我要给你朗诵一首诗!”他羞涩地一笑,伫立在一望无际、白晃晃的大海边上,深情地诵道:
“微风发出轻轻的呼唤,吻它淘气搅碎的漪涟。西天的云霞紫光灿烂,被落日吻得羞红了脸。火焰劈剥地窜过树干,为了亲吻另一朵火焰。杨柳的柔枝低低弯垂,去回吻那多情的河水……”
他的声音是那样地文雅,象清澈悠缓的小溪,从我心上汩汩流过,洗涤着我的疑虑,我的忧愁……我紧挨着他,陶醉在无比的甜蜜之中。大海作证,明月作证,我的心儿作证,十九年来,这是我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半个月后,我随父亲回到了H市,皮肤晒得黝黑,心却洗涤明净了,我感到生命从未象今天这般充实,生活多美好啊!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庆幸自己是个少女!
此后,玮一直给我写信,以他那脉脉温情,抚摩着我留下伤痕的心灵,给我生活的勇气,信心和力量。他老家在南方的B市,来信说,等毕业分配名单一宣布,将马上飞到我的身边。等待,望眼欲穿地等待,我心中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焦渴……
八月中旬的一天,玮象天外来客,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已分在N市,这次,是有意改变旅行路线,绕道这儿去报到的,我想至少能在你身边呆三个钟头。”玮喜不自胜地说。
“啊,能见到你已使我很满足了。”我难以抑制兴奋,勾住他的脖子说,“玮,我们要把这三个小时化作三天,三十天,但愿永恒属于我们。”
匆匆一见,吐尽肺腑。但三小时以外,毕竟不属于我们了。
候车厅里,旅客已开始向前移动。我俩缓缓进入月台,这时,我感到眼眶湿润,似乎所有要说的话都噎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了……倏间玮探首窗外,笑脸,在我眼前一晃,我的泪,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顾不得擦,不要命似地随着愈驶愈快的车身向前跑着。“玮,别忘了来信……”
“不会的,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