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看什么?”他问。
“你的眼睛。”她说。
“陌生吗?”
“有点儿。”
“为什么?”
“说不清楚。”
他们默默地对望了一会儿。忽然,他跨上一步,紧紧地拥抱了她。
“别埋怨,我们……时间太少了……”他喃喃着说。
“不,我已经知足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好好说一说呢?”“都说过了。”……
他们拥着,往回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印在雪地上。
“你看!”雪雁指着风力发电机下的矮墙说。那儿,倚墙站着一个人。
“象是郝黑子,这么晚了,他站那儿干什么?”他纳着闷,走上院子,朝那个黑影儿喊了一声。
“郝黑子!”
“刘副连长,是我!”郝黑子闷声闷气地说,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向他们迎来。走到跟前,停住了。
“给你这个。”郝黑子把手里捧着的东西伸到雪雁眼前。他们这才看清了那是一个用废铁丝编的鸟笼子。
“玛祖鸟!”郝黑子说。
“呵!”刘清涧和雪雁同时在心里惊叫了一声。雪雁接过鸟笼,借着月光,她看见那只长腿红嘴巴的小鸟正闭着眼睛安睡呢。
“你说你喜欢它。”郝黑子说。
“是的,它真美!谢谢你!”雪雁动情地说,望着雪地上两只黑亮黑亮的眼睛,鼻子酸了。
“我……走了。”郝黑子说着,回身移动了脚步。
“不!你等等!”雪雁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做甚?”郝黑子站住问。
雪雁走到他跟前,从衣袋里掏出刘清涧交给她的那张照片,递给他说:“黑子,这张照片……你拿着。”
郝黑子慌乱地扫了一下那张照片,立即低下了头,“不,我不要。”
“给你,我送的。”
“不,我不要。”郝黑子摇着头说,“我寻思着水对哩,她不是我妹子,我妹子小多了,不是的……”
“不是妹妹,当个姐姐不好吗?呵?”雪雁暗哑地说。
“姐姐……”郝黑子喃喃着,抬起了怅惘的眼睛。
“我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小弟弟。给,留个纪念吧!”
郝黑子依然执拗地站着。
“怎么,你不喜欢我这个姐姐吗?”
郝黑子望着雪雁,慢慢伸出手,红着脸从她手中接过了照片。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扭过身,朝沟底的老营房快步走去。
雪雁捧着鸟笼子,目送着他走进了房子。
“玛祖鸟!玛祖鸟!”她把鸟笼子贴在自己腮边,轻轻呼叫着。
“想带回去?”刘清涧说。
“当然,”雪雁感动地说,“真想不到,我随便说说,他就……”
“这是他从国境线上捉回来的。”
“是吗?!”雪雁说。她默默地看了一会月亮,动情地说,“刘清涧,这儿的人真好!”
刘清涧笑了笑:“谢谢你。”
“我真想永远留在这儿,成为一名边防军。”
“这里的军人不能史书留名,因为这里没有战争。”
“为什么要留名史书呢?和平的日子就是对军人的褒奖。”
“谢谢。”……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慰问团的同志们就出发了。当雪雁捧着鸟笼,刚要上车的时候,看见了刚刚下哨赶来欢送他们的郝黑子,便停住了。她想了想,走到郝黑子跟前,看了看笼中正在唧啾欢叫的玛祖鸟,说:“黑子,我想把它放了,你同意吗?”
“为甚?它叫得不好听吗?”郝黑子失望地问。
“不,我想把它留下来,让它的歌声陪伴着你们。”
“那……随你……”郝黑子低着头说。
“来,做个记号吧。”雪雁想了一下说,从挎包里抽出一截细丝带,在郝黑子的帮助下,拴到了玛祖鸟的腿上。
“放了吧?”雪雁说。
“你放。”郝黑子说。
雪雁拉开鸟笼的小门,拍了拍,那只漂亮的玛祖鸟便从笼里飞了出来。它绕着“铁旗”飞了两圈,便扑楞着双翅溶进了斑斓的朝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