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来,我会继续等啊。好在我存在这里的红酒足够多,可以一支支地尝下去。”他神情之间自然地散发着令人镇定无比的力量,仿佛无论什么样的波澜,到了他这里都不过如同归航的港湾,会被包容进那无限温暖的怀抱一般。
“看来,好像我不该来,否则,你就可以将你的红酒细细地品尝到最后一杯了。”我有些嘲弄的口吻显然并没有激怒他。听了我的话,他不过略略皱了皱眉,继而微笑:“墨涵,你一定要这样与我针锋相对么?”
“不然呢?”我的口气有些挑衅的意味,可是话刚刚出口,我就忍不住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理取闹来——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与他说这么多不相干的话呢?而他,又凭什么忍受我的任性和胡闹?
“墨涵,坐下来吧,不然,旁人会认为我们在吵架——不对,是认为我在以大欺小。”他的眉眼之间瞬时染上了笑意。我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边那道纹路仿佛一个漩涡——一个专门用来盛放笑容的漩涡,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看不透猜不着的柔情蜜意。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足足高了我一个头。我向着他的目光仰望上去,他则对着我微微欠下身,“乖,过去坐,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低沉而迷人,我陷在自己刚才的思绪中,感到他在耳边呵出的声音如同蛊惑的巫术一般让我着迷。
我乖乖地跟着他走到那个熟悉不过的位子上,然后挑我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他翻看着菜单,抬头询问着我的意见。
我摇摇头。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嗯,一份青豆虾仁,一份水晶山药,一份清蒸鱼,行不行?”都是清淡爽口的小菜,也是我常吃的菜。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他点的每一个菜都是我喜欢的。
“只要有心,自然知道。”他笑笑,然后将菜单递给服务生,“你胆子真大,就这样来赴约了,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约你来?”
“害怕不是我的本能。”我望向窗外。
“本能?很少有人将感觉和本能联系在一起的。那你的本能是什么?”他显然对我的话饶有兴味。
“我的本能是记忆,不断的重复的记忆。”
“那是什么意思?”
“费舲舟,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不过,会很长。”我懒懒地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说着。
“好啊,我想我有足够的耐心用来倾听你的故事,一定很精彩。”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好了准备长期作战的姿势。
我没有对他刚才的恭维做出回答,而是开始了漫长的讲述,一个隐藏在我心中整整十九年的故事,在这个夕阳晚照的窗边娓娓道来——
“清初顺治年间有两个世交的家庭,一个是顺治皇帝的表叔顺承郡王,一个是皇帝的宠臣汪墨林。顺治皇帝喜读汉文,爱说汉话,私下里被那些满蒙贵族们偷偷地称为‘蛮子皇帝’。他倒不在意,重用汉臣,还一心一意的研究着明朝留下来的旧制和典籍,想要励精图治,期望大清江山永固。这顺承郡王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沐泽不但袭了贝勒的爵,皇上还赐了他御前行走,可以说父子两个都是皇上面前十分得宠的臣子;女儿沐沄格格出落得花容月貌,举止端庄有礼,早已许了朝中重臣遏必隆的侄子。汪家呢,汪墨林因为满腹诗书经纶的才华,颇受顺治皇帝的宠,翰林院自然少不了他的位置,虽然是个汉臣,却竟然少有的赐了镶白旗的红带子身份,连带着一大家子人一时间都荣宠无二。他家中也是一儿一女,儿子汪若谷,少年时期的才华便已锋芒毕露,书读的好,骑射也好,加上眉目俊朗,颇入达官显贵家中那些格格小姐的眼;女儿汪若溪,自小善诗书,懂琴棋,打小生的明眸善睐,眉目清秀,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加美女。这样的两家人,倒十分契合,不单是朝廷上的臂膀,更是私下里的至亲——汪若溪刚出生不久,就与顺承郡王家的贝勒爷沐泽结了亲。两个懵懂的小儿女,就这样在那个动荡却浪漫得致命的年代开始了青梅竹马的生活。”
讲到这里,我感到自己的眼泪仿佛都要掉下来了,于是抬头看着他,“怎样,是不是比你想象中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