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般一个凉薄的眼神看过来,纤瘦的身子看似无力反抗地倒在桌上,然面上出奇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冬日里冰封的雪,真是要将人心都冻成霜。
就算他此刻和她亲昵绞缠,这心底里终究是凉的,她眼中只有皇兄罢。
明秀忽觉自己可笑,何时何地,他一个堂堂太子需得如此低声下气求个奴婢?且越是求着,人家越是不理会。
映春似乎感受到明秀心中痛楚,她眯起眼来,仔细端详他面上每一点细微痕迹,看来明秀待她却是有几分真心的,她不想迫他太急,便放柔声道:“太子殿下许是还未看过更多曼妙多姿的女子罢,因此将春儿记得如此之牢,且您也说了不妨等些时日再看,那咱们就往后再提……奴婢倒想着,若能得太子做一知己,此生岂不更痛快些?”
红颜知己,比朋友多,比情人少,如此难舍难离,才可常伴。
明秀冷静下来,松了手,映春从中脱离,站定后便望向面上显着痛苦犹豫之色的明秀,温声道:“若是太子嫌弃奴婢身份低微,不配得与殿下当知己,就当奴婢说得不过荤话罢,太子不用放心上。”说罢,颔首离身。
“不、不是如此。”明秀陡然伸手捉住她,一咬牙,“那就如你所说,先暂且做知己罢,若是你改变心意的话……。”
“那时就看太子是否愿意接纳春儿了。”映春如是展颜笑说。
明秀知她不过是安慰之话,但到底听着心中比起方才舒慰多了,面上也露出笑来,眼神定定看向映春,“那就这样说定了。”
那笑容灼灼生辉,宛若这阴凉冷日里一线旭阳,将寒气自心底深处驱除。
映春微怔,风忽而吹过,身上袭来阵阵凉意,凉丝丝侵润心肺。
明秀看她毫无反应,便上前一步来将身上的披风拿下,伸手绕过她的身躯,替她温柔盖上,并低声道:“你身子弱,天凉要注意些……还有放才的话,你还未同和我说呢。你是不是也该给个反应?”
映春忍不住要退,明秀的手却顺势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揽入怀。
“就如此说定罢……春儿,给我些时日,我会证明我比皇兄更好。”
说罢,明秀依依不舍地松开她,转过身去。
映春看他身影寂寥,心中微动,脱口道:“太子殿下……!”
明秀转头,眸子陡然一亮,宛若极深极深的夜中最灿丽的星子,直射入映春心口。
她心上震动片刻,唇角缓缓带出笑意:“这世上本无绝对,既然太子如此执意,那春儿便看着罢,到那一日,一切自然揭晓。”
明秀被她说得脸上讪讪,笑容倒是比方才要真切多了,“也是,都是本太子糊涂,一经要难为你。”
“其实能得太子殿下别目相看,春儿心中委实惶恐,但奈何大殿下对于春儿来说意义非凡,想必太子您是懂的,所以……不仅是给太子些时日,也得给春儿些时日。”此话已经说得很明,虽说还是不够确定,但对于明秀来说,却是一个大突破。
方才心中还难受着的少年,此刻脸上却绽出璀璨笑容。
他自然知晓皇兄对于映春的意义,是皇兄自外头将映春带入宫中来,对于映出而言皇兄便犹如再生父母,自然不同,会产生依恋是必然的。而他会让映春知晓,依恋并非是爱恋,皇兄自小是性子清冷凉薄之人,对女色一向禁忌,而这样的皇兄,如何能带给映春幸福?而母后那边,他自有法子克制,所以说他才是她的良人。
这般一想来,明秀便觉着心中又燃起无限希望来。
映春瞧他正得意忘形,便趁机道:“既然如此,太子答应春儿的事情可也得作数。”
明秀正是喜悦处,便顺嘴道:“自是答应,自是答应的……。”旋即突然想起什么,猛地静声,半晌脸上浮现尴尬神色,再讲时不由地吞吞吐吐起来,“这个……春儿你要本太子答应什么?”
映春嗔怪地瞪他一眼,神情俏丽动人。
“太子到底可曾将春儿所说话放在心上?”
明秀咽了口口水,眼中色亮,但看她板着脸,便只好委屈道:“本太子心里眼里只剩下春儿,便罔顾其他了。”
“好罢好罢,算太子您有理。春儿不过就是要太子身边的一个人罢,就是彤烟,太子这回可记起了?原先春儿来这里,本也是为了彤烟的事情,太子不是起初还拿来威胁春儿?”眼儿冲他瞄了瞄,带着不悦,“如今太子不想作数了不成?”
明秀忙要来向往常哄女孩子般来搂住映春,贴而来哄,映春却哪里能让他这么容易得逞?
娇甜一笑,便拿眼来白他,一边道:“太子把彤烟给了吧。”
明秀实在无奈,简直就和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就算是抓在掌心也得溜走,只得无奈扁嘴:“那便给你是了……反正,唔,到时候让补上便是。不过本太子不懂,你为何偏偏要彤烟?这当初……不也是你说来给我的……怎么又想着要拿回去?”本想说反正也是因你而才要的,但想想这般说似乎对彤烟有些不客气,毕竟在身边也呆上几个月来,又是映春识得的,便才改了话。
映春见他不解,解释道:“便是因得在掖庭局里认得,才要来的,如此也好管教。”
明秀听罢才了解,眼神上下打量一番映春,遂抿唇笑:“真真是不得了了,居然也会管教起人来了?”
这时,就见彤烟匆匆而来,看神色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来禀报,映春便不再同明秀闲扯,因此道:“太子殿下出来已久,怕是会引人生疑,还是赶紧回去罢。”
“这才多久,就要赶着本太子回去?不回!”
“太子……还想发生如同那一回的事儿?”映春颦眉咬唇。
明秀无可奈何,只好依了她,临前自她面上措不及防一个偷香,眼中带着欢悦笑容离去。
映春望着明秀离开的背影,看到彤烟在随行时不经意往后望时的嫉恨眸光,嘴角不由扬起,笑容若隐若现。
踩着轻快的步子下了凉亭,她刚走出林间,忽然有人蹿出来,映春来不及做反应,就被连人压倒在一旁大石的后方,恰巧是掩住。而她是背着人被按在草堆上的,来人力气很大,容不得她反抗就将她双手拉到头顶,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看来是早有准备。
不过映春哪是任人摆布的善类?
她只闻着压住自己那人身上熟悉的幽香,恍惚间便隐约有什么在胸口浮现,不由气得张嘴就咬住来人的掌心肉,谁知只听背后的人闷哼一声,却并未放开。如此却更是让映春气得哭笑不得,四肢平抚下来,也不挣扎,整个人从方才被扑倒时的吃惊错愕,到此刻的镇静,时间也不过是一瞬。
此时身后一声轻笑。
若刚才挣扎间是怀疑,此刻便是确认了。
是他,除却他,怕也无人敢如此。
见她不再反抗,侧着脸乖顺模样里隐藏着一丝不甘心,身后人便俯下身,笑声持续在耳畔流连,像是催命的符咒似的,一声声从耳膜里渗到脑袋里面去,让映春十分想要将耳朵给捂住,可是双手如今被制住,别说捂耳朵,连身子都没法动弹一下。
真是个无法无天的。
映春在心里头这般想着,薄唇咬得更紧。
“不咬了?”他终于出了声,那声音沙哑的,隐含着一份情~欲。
映春不想在这里惹得他干出些荒唐事来,不过此刻却也是极其荒唐了,堂堂大殿下,挟持一名宫女压在无人处野合?这般传闻……怕是能彻底毁了明奕这十七年来的清誉了。
到时候她的下场,不是骑木马,就是装铁裙。
这两样,她哪个都不喜欢。
映春唔唔两声,大概是示意要她讲话,先把手拿开。
身后人倒是很了解她,果然打开手,映春自然不会傻了吧唧大喊大叫,她只呼出一口气,有些困难地道:“殿下能否先放开春儿,春儿当真要喘不过气了,万一春儿被大殿下压死,岂不是天底下死得最可怜最荒唐的一个吗?”
明奕忍俊不禁,方才心里头还握着火气,本想着压了她就给她点教训尝尝,此刻倒是叫她一句话轻松解了气。
其实,哪里是有气,是忌惮是不甘,是再瞧见她那般笑着对秀儿时,心底里忽然便落空一角,慌了。
可是就算他如此同她说,她会信吗?
呵,他自个儿怕也是不信。
“再压会儿吧,舒服。”
舒服?映春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不到明奕也会说这样的冷笑话,不过真是没一点情趣,她只能换种方式表达此刻自己被压在身下的痛苦:“那殿下先松开奴婢的手,让奴婢转个身来……。”话还未说完,明奕又压了下来,这回可不是开玩笑,那唇含住耳垂竟细细****起来。
映春浑身一颤,脑袋一时空白。
“大……殿下……。”
“叫名字。”
咬唇,磨牙,“您不是当真要在这里……。”
背后的俊美少年嘴角挂着笑,眼中布满别人瞧不见的深沉,舌尖自耳垂来到发鬓,热气灼灼,“……如何?可是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