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映春心底里正激烈地进行天人交战之时,却听到那边有脚步声仓惶奔来,映春一个激灵,忙从明秀怀里挣脱出来。
明秀也是听到喊声后松了松手,让映春轻而易举便逃了出来,这时候二人齐齐往声源处瞧去,就见得彤烟满面潮红,许是跑得急了才致如此。
映春颦起眉来,一个旋身就跳下亭子,几步就往假山里头躲去,幸而明秀选得地方风景不错,有山有水,真正风花雪月恰吉。而明秀一转眼见她溜走,来不及呼唤她,便见到远远出行来一抹人影,身穿雪色貂衣的修长男子渡步而来,眸光堪堪落在明秀身上,又不经意地扫过假山处。
正躲在假山中隐藏着身形的人不由地一抖,她未曾想到,居然是他,居然会是明奕。
明奕扫过一眼后便收了回来,眸光重新落回明秀身上,几步上前就展颜笑道:“秀儿原是躲到此处来了?当真是不怕再被关回去么?”
明秀的表情一滞,显得有些尴尬,想着映春此刻就躲在暗处看着这边来,本来弱势的气场随着他一挺胸而显得有些架势来,这样倒让明奕捉摸地带出眼中似笑非笑的暗光,声音也不由地低沉几分,“莫不是秀儿在此处会美人么?”
“哪里,皇兄怎么想多了。”明秀被明奕一句话就问倒了。
明奕上前来坐下,打出一把玉扇,轻轻展开,将桌上的点心茶点随意用扇子来回拨弄,“……不然这桌上怎么准备了两人份的?秀儿当真是好雅兴,特意从东宫里跑出来独自一人到这里来饮茶吃点心?”
明秀的脸不由臭下来,打量了明奕两眼,才妥协般地叹口气,也坐下来和明奕面对面的,脸上表情里含着一丝求饶,“皇兄……你可千万别告诉母后我在这里,若不然,又得罚我好几个月来,我可真快要憋死了。”
“怎么就憋不住了?”
说是关着,但这太子身份放着,谁敢真真叫他吃亏,只不过是不能出东宫,见不了某些东宫以外的人罢了。
皇后不就是要防着他这点么?若是换做原先的,随意就能处理的宫女倒也罢了,然如今她可不是普通能仗弊的,明秀这态度,怕是万一逼急真让母子间惹出嫌隙,皇后还不至于要如此做。就想着关上几个月,不过一个宫女罢,自然忘了。
可惜,明秀这忽然间就真的专情起来……还真是让人觉得头疼。
明秀翘起唇角,笑意却未曾抵达双眸间,只窥得一层霜冻似的冷光浮于表面,闪烁着清冽的寒色。
而且,让他猜一猜,这个小丫头藏在哪里呢?这能藏身的地方可不多啊……
这么想着,明奕的眸光就有意无意地扫过假山那头,明秀见他一直往假山那边看,心想若是让皇兄知道自己在这里幽会的对象是映春的话,皇兄就算嘴上不说,心中也定然会有想法,他自小将眼前人拿作亲哥哥来看,但是再亲,遇上他喜爱的人,他也不能因此而轻易松手。
再说方才……他要吻她的时候,她不是也没有拒绝的表示吗?
明秀越想心里越是难耐,极想要明奕此刻就离开,然后再将映春压身下怜爱,这般隐秘中的刺激让明秀的腹中不由得升出一股躁热来,但这种躁动却不能表现在面上,只得强自压抑着,脸上还要端出一幅受教的表情,微低着沉默不语。
明奕倒是无所谓般拿起一杯茶饮了一口,俊眉微皱,“有些凉了。”
明秀苦哈哈地皱着脸:“茶既然凉了,皇兄就莫要喝了。且这儿偏僻阴冷,怪不舒服的,皇兄不如回宫吧?”
“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赶着皇兄离开……莫不是真当让皇兄说中了心事?”
明奕的眸光又斜过去,绕过假山,忽然间起身。
明秀也紧张地站起来,“皇兄这是要走?”
“不走,就是许久未曾同皇弟说会儿,不如咱们边走边说如何?总是坐着,怕凉气渗透,可就不好。”
躲在假山中的映春听到此处,心想按照明奕精明狡猾的程度,岂会发现不了明秀的遮遮掩掩?而这宫里头能让他瞒着明奕窝藏的人……怕也只有是她了。
映春心中长叹一声,既然明奕将太子引开,她倒是也乐得其所,反正她也正是心中摇摆不定之时,虽说偏着的人还是明奕,但指不定犹豫起来又会向明秀,她并不是个容易被左右的人,但是怕有些时候事情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的。若非她与皇后关系不可调善,皇后也不如董昭仪容易掌控其中,皇后身边那苏李两位管事嬷嬷个顶个的精明能干,不然雌伏于明秀之下,却是良策。
毕竟如同皇后这种心高气傲之人,岂会听她这等小辈之言?如同吕后慈禧,怕一个不满就要掉脑袋,她可没那么多脑袋给砍去的。
那边明秀自然是不想的,他心里挂念着映春,便寻借口道:“皇弟还想在这亭中待一会儿,不如皇兄就先回去罢?皇兄每日实务繁忙,皇弟实在不愿累得皇兄陪着耽误自个儿的事儿,皇弟不过就是看看景致,疏散疏散筋骨罢。”
这借口寻得真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这地如此偏冷僻静,外头还站着两名宫女看守,必然是在此处有人相约才会如此,他明奕还不至于蠢成这般,不过他也总要给明秀一点面子和台阶下的,心想着这丫头也不敢趁此机会作乱,且真要乱,怕早已守不住心,何至于等到现在?
如此想着,明奕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般,唇角含笑,温声道:“既然如此也好罢,那皇兄也就不在此处妨碍皇弟了……。”
明秀见明奕终于松口愿意离开,倒是忘记明奕此番的来意,在明奕从椅上转身欲要离开突然叫唤了一声,“皇兄且慢一步!”
明奕侧过半身,眼光落在明秀身上,“怎么?”
“皇兄这般急着来找皇帝,可是有事?”
明奕方才的确有话要说,不过此刻却是什么话都没了,他摇摇头,道:“就是想起几月不曾见皇弟,思念皇弟罢了,不过既然皇弟想要独自一人静静,皇兄却也不便多加打扰,只好先行一步。”
听他如此说,明秀心中消除了疑心,便展颜笑道:“那皇兄慢走,等母后彻底消了禁闭,皇弟自奉上百年好酒和皇兄共饮三天三夜!”
此刻不过说得爽快,真要饮得三天三夜,怕是皇后娘娘就要找他促膝长谈了。
明奕心中略带嘲讽,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笑容,一转身眸光侧过来。
映春明明躲得不见人影,藏得极是隐蔽的,但是当明奕那一眼望来,她仿佛觉得自己就已经落进那极深极黑的瞳孔里头去,就像是佛祖的五指山,而任她如何使劲手段心机,却也始终难以逃脱。
心中升起一股寒气,映春忍不住想,若是她真的有心向太子明秀投靠,怕明奕绝不会干脆放过她的。
这般想着,方才心中还游移不稳的心瞬间定下来,变得清晰如许。
待明奕离去后,明秀彻底舒口气,忙出声唤映春,映春打定主意就从假山后面缓缓走出,头一抬对上明秀喜上眉梢的表情,神色平常:“大殿下离开了?”
明秀虽年纪尚小,然也是自帝王世家酝酿出来的太子殿下,多少懂得些人情世故,哪里会没有耳力,会听不出映春这话里含话的味道,本来面上欣喜的神情也变得怏怏,“你这是怎么了?方才倒还是好生的……春儿,你可是在介意皇兄?”
说着明秀上前一步来,手伸过来就要拉住映春的臂弯,然映春却是后退一步,没让明秀碰到。
明秀神色一僵。
映春抬着头,平静地同他不解困惑的眼神对视:“既然太子殿下是想要寻个清净处独自静静,奴婢自觉不该叨扰您清修,便也先告退了。”
“不准!”
映春刚转身,明秀就厉喝一声,“你是介意皇兄了吧?方才还是乖顺的,皇兄一来你便要走,定然是因为皇兄……。”
“既然太子殿下都是明白的,何必要说出来呢?”映春此刻丝毫不留情面,以前还好说,如今明奕都亲自来警告了,她若不做点什么表示,明奕会对她如何,映春心里吃不准。
保留实力最为要紧,而太子明秀……
她掩住心里复杂情绪,只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孔,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秀面上像是受到严重打击,一愣,震惊过后就是一脸苦涩带笑,“真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本太子……。”再开口时,明秀面上带上几分狠意,“你就不怕……本太子恼羞成怒,杀了你吗?”
说话间,手已经拿住她的腕子,眸光里冷中含怒,倒真有些太子架势。
映春却是一点也不畏惧,反倒是显得异常平静:“任君处置。”
“任本太子处置?”明秀怒上心头,他已觉得自己极是宠她了,为何……为何她心底里,偏偏只向着皇兄?而且皇兄……皇兄那般人,如何会真的让她好呢?皇兄并不是良人啊……
他才是良人。
明秀在心中呐喊,但看她表情静默得甚至冷漠,心就凉了大半截。
他巴巴地偷溜出来,难道就是为得到如此一个答案?打小他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他知她同别人不一般,因此强忍着心中欲望,可如今……如今……
明秀的眼睛越来越红,像是被包围的困兽几乎爆发。
映春怕将他逼急,眼色柔了些,刚要说话,明秀却忽然将她腰肢揽住,一把抱起,手一挥便将这桌上茶点都洒落在地,随之狠狠覆下身来。
这边传来的声音,守在外头的宫女自然就有人过来,明秀瞧见她们便统统一声吼出去,而映春没想到明秀看起来秀气精致,这力气却也不是盖的,她如何用力挣扎,在他盛怒之下却也不过是被按得更紧,人被半放在桌子上,自然难受。
她皱紧眉头来,面上表情倒是不慌不忙,还能平静开口:“太子是打算在这里强要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