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萃萱同自己所说的事儿映春没怎么放在心头,她自认不是什么天仙级别的美人,掖庭局里漂亮的不少,她这种的哪里能一眼就入了那太子的眼,就算萃萱说着两日会来挑人。映春倒是毫不担心,反而想着不知哪个妄想的会凑上去送死了。这说起来那绮菱倒是极想上太子榻上去的,可惜这二十个嘴板子下来,起码得养一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吧。
这临冬一换季,凋零枯萎的数木花草不少,每日扫个落叶也够忙活,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但比起那些洗衣宫女要每日浸泡在刺骨冷水中搓洗衣裳,确是好太多了。
她基本上每日的工作就是将合欢殿这块包括附近区域反复打扫,而萃萱说这种日子不会长久,但到底没有明确日子。不过映春也了然,既然明奕费了心思将自己弄进来,自不会只是想要她做这个的。
因绮菱受罚,脸红肿膨胀,有碍瞻观,自不能在宫中到处走动,所以除了香巧依旧,另补了昨日同绮菱一起想来欺她的,叫彤烟。映春觉着这可能是萃萱故意安排的,因昨日她卖了那两名小宫女人情,这番人事调动,未来倒能清闲少些麻烦。
说起来她到这合欢殿内还未曾瞧见过掖庭令,本以为萃萱会带她瞧瞧,看来这掖庭令是忙得很了。映春又想到绮菱同她说着掖庭令是个假太监,便想到这宫中怕是有不少假太监吧。虽然收太监时阉割制度严密,但若如明奕这般人,要弄几个假太监进来,倒也不是难事。
这小孩儿心思这么深,怕也是在帝王家中养出来的罢……
她分心想着,身边有人叫唤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这才看到另外一边香巧和彤烟正在小心看自己这头,见到映春转过脸来,两人快速地低下头挥着扫帚。
战战兢兢,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模样,映春心里笑了下,并不打算此刻给她们台阶,这里毕竟人来来往往,凑在一起终归影响不好。
到了用食的点,映春将食盘捧到长桌上,哈气烘手,整只手已冻僵了,她先活络活络。
因为宫里是要求宫女们仪表自然大方,自不能哆哆嗦嗦的没个样子,手露在外头冻了半天,连个取暖的都未有,也不准休息,着实受累。
这会儿得了空,香巧彤烟便走过来,昨日虽不像绮菱罚得那么重,但到底是帮凶,还是罚了月钱。可幸好萃萱姑姑开了恩,并未罚多少,说起来她们都是要感谢映春的。
“春姑娘……。”
映春转过头去,看见是香巧便一笑,“原来是你,怎么了?”
香巧初见映春的笑颜略微一愣,这才忸捏地红着脸道:“昨日……昨日的事情,是我发了荤,才会让春姑娘这般难堪……。”
“大家都是掖庭局里的姐妹,有什么可计较?昨日你不也说是受了那绮菱的胁迫才会如此……我并不介意的,毕竟也没有发生多大的事儿,你不用再来同我道歉的……。”映春大大方方的样子倒是更让巧笑和那彤烟觉得做了坏人,先前并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但却是头次碰见映春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的。
彤烟小声道:“春儿当真不怪我们么?”
“真不怪的。”
香巧脸上露出笑,坐到映春身旁,“那我们往后边做姐妹吧,那绮菱这般坏,我再也不同她混在一起了。”
彤烟也就势坐下,附着香巧的话道:“是呢,往后做了姐妹大家都好相互照应。”
映春装作惊讶的模样,眸光却在无声间已经将香巧和彤烟打量了透彻,恐怕是因昨日看萃萱对她稍有特别,加上绮菱渲染她同陈公公是菜户,才会和自己来攀关系。她心里颇有些厌恶,经昨日绮菱一事,映春早已看透这俩最是墙头草的典范,同她们做知心姐妹,呵。
心底里的话自不会在表面上拿来说,映春也就装装样子,假意笑道:“那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话罢,便注意到眼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遂同她笑扯起家常闲话来,说是要相互了解。
映春就同她们瞎编胡诌,倒是在听到一个话题时起了兴致,“巧姐姐,你当真觉得这事儿是真的吗?”
“没错的,这可不是我瞎说,当时绮菱同我都在场,亲眼瞧见的。”香巧说着路出神往的表情,“你可不知道太子殿下虽然你年纪小,长得却俊极了,长大后定然更出彩。可惜算起来我的年纪比太子还大几个月呢……。”
又是个想攀高枝的。映春心底讽刺,转而想到自己在太守府勾搭上明奕的事,又自嘲一声,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未来能好过些,她……也是一丘之貉罢。不过她从未窥觑过做明奕的王妃,毕竟她深知自己身份,就算想要跨过那些个难关,恐怕都已年老色衰了。
映春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绮菱不曾说殿下经常回来掖庭局挑人的么,不过若是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呢?”香巧眼睛一亮,映春紧接着又加了句,“不过殿下的眼光那般高,巧姐姐可要费些心思才成呢。”
香巧眸子一黯,面上说不出的失望,“也是,殿下哪里能看上我这般的……倒是春儿你生的美,说不准殿下就会瞧上呢。”后半句显然带了酸味,捏着鼻子都能闻到。
映春默不作声地打哑腔,让香巧和彤烟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否有意。
在膳堂食罢,几个就回到工作岗位上,映春注意到香巧心不在焉的,而彤烟也差不多,等入了夜,部分不是夜班的宫女因宵禁不能外出,映春也乖乖呆在房中,白日里同巧笑彤烟分别时,二人像是有什么要同她说,映春故意路出迷茫脸色,她们犹豫半天还是放开她了。
映春心里隐约觉得,这两个人晚上可能会不安分,特别是曾经亲眼目睹过太子夜袭掖庭局挑人的香巧,岂能不心痒难耐。
她突然想起一句经典名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想罢自己就先笑了,不过她觉着这宫廷里的女人,应该无时无刻不是春天里吧?
因白日里乏累,映春洗漱完了立马儿沾床就睡。
宫里规矩极多,特别是越低下的身份越是管制得多,一点就是夜间睡姿,宫女不能正面睡着,说是会触犯神明,招致恶果,所以要侧着睡。因夜里会有教养嬷嬷随时突击检查,睡姿差得都要罚。幸好这点萃萱和局中专门检查的嬷嬷说过,不用过她的房,映春这才能睡的踏实些。
映春有个习惯,自现代就养成的,就是她睡觉都是带着三分清醒的浅眠,就怕有什么意外发生来不及逃生。许是活到那年纪,又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斗惯了,便养出这种习性。所以半夜里当半夜外头发出声响时,映春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打了个寒颤。
她装睡,屏息听着,门发生吱呀轻响,有人进来了!
萃萱已经说过教养嬷嬷不会过她的房,那么是谁?猛然间,映春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会这么衰运吧,恰巧就是她了?
门被人带上,有人渐渐接近自己,脚步声即使压得极轻,在这万籁俱寂之时却也格外清晰。
那脚步声越发近,仿佛连呼吸声都近在咫尺,殊不知装睡装得一点没动静的映春,心里面却早就翻天覆地。这个点上会夜袭,且一路畅通无阻的人,除了色胆包天的当今天子,还能有谁?
此事未免太蹊跷,她这房是特别设置的单间,这么多宫女的房里,他怎么独独挑了她的?或是说今日这太子本身就是冲着她来的?难道说明奕同他这劣弟说了关于她的一些事儿?
脑子里思绪同飞絮般乱飘,她压抑着渐渐急促的呼吸,是大喊抓淫贼呢,还是默不作声让这小屁孩儿得逞?想来想去,映春觉得两者和稀泥似的和一下,整个折中罢。
想罢,映春猛地翻身,霍然睁眼,进来的人许是没想到竟一时浑身僵住了,愣愣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而趁他失神之际,映春拉过他,抄起被褥把自己和他一块儿给蒙住了。
“你——”
“来人可是太子殿下?”映春开了口,被褥里一片黑暗,双方都瞧不见。
“你、你怎么知道?”踩花成精的太子爷忽然就结巴了。
“奴婢倒是想问问太子殿下怎么一下就找到奴婢的房里来了?”
比起映春的冷静,太子爷似乎并不冷静,他能感到对方说话时唇间透露的清香,能从这黑暗中窥见对方那双亮如星子的大眼,而在这窄小的被褥中,他的手搭在少女的腰间,软的像是一团棉花,让他心驰荡漾。
“太子殿下?”映春只觉得对方的眼睛一直在看自己,但想到漆黑中他也看不清也就不慌不乱地镇定直视。
“你就是皇兄带来的那只小春儿?”
小春儿?映春恶寒地皱眉,浑身一麻。
“小春儿,你身子好软。”太子爷经过一时的慌张后旋即就镇静下来,熟能生巧地发挥男儿本色,将映春腰肢一揽抱入怀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