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给人这般凉爽,韩昆轻轻靠在床头,迎面吹来徐徐凉风,看着天边晚霞灿烂,夕阳依依不舍,脑子中不知想些着什么。
时间过得可真不慢,眨眼间醒来已经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像个木头人一样乖乖的受医生和护士们的摆布,就再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要是这会儿在老家,说不定带着阿狗在哪个山头堵兔子窝,哪个水潭里捞鱼呢!哪像现在这副病怏怏模样,动个身子还得问过那几个整天带着口罩的医生。
掰着指头数了数,出门都快有四个月了。这三个多月对韩昆来说,可比老家的三年短不了多少,内容也丰富。
从老家翻过几座山头,拦下了一辆长途汽车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县城,最开始就找到一家老板兼任厨师的小饭馆当杂工,就是管除了烧饭以外的事情。每天买菜,洗菜,擦桌扫地外加洗碗,到下班点还得跑几段路送老板嘴里的“外卖”。包吃,也包睡,饭馆打烊了里面打个地铺,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被老板的开门声叫醒爬起来生炉子烧水,算下来睡不到五个小时,韩昆都觉得自己是被老板当儿子使唤了,不对,是比儿子都使唤得来劲。
干了大半个月,脑子就整天晕乎乎的。老板还算有点良心,临走末工资多给了五十块。
活着总得消耗资源,不干活可不成。韩昆又接了一个每天晚上往人家墙上和电线杆贴小广告的活,送活的负责人还配了一个搭手的。每天深更半夜,
他一直以为村里出去了那么多人,没见过一个回来,村头陈二老的婆娘带着娃一直盼着,盼了五六年都没见他一次回来过,还以为自己当初印象中的外面世界应该是不差的,不过也从李叔的眼里和几句话能听出点什么来,还是没想到跟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主要是有爹娘生,没爹娘教。也不是说韩昆就学会了狼心狗肺,只不过看到村子里其他几个娃被他老爹老娘扯着耳朵挨打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样,像个木头人在床上乖乖地躺了一整天,随那些医生和护士的摆布。
……
天色渐暗,我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边晚霞灿烂,染红的云朵载着一丝不舍送别了夕阳,犹如情人的最后告别。
“来,吃饭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准备将我扶起。我一个鲤鱼挂钩,便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早上摸到得伤口本来还隐隐泛痛,而现在却没有因为大动作而有半点不适,我有些惊讶。
“你。。。”护士明显被我吓到了,吃惊的用手遮住小嘴,傻愣愣的看着我。
这门口明明挂着手术恢复室,怎么这人……“你好了吗?”年轻的女护士试探着问。
我转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大概是我的友好引发了人与人之间最后一点温情,她也很温柔的对我笑了笑。在这一刹那,我心里唯一的赞叹她的笑容美丽。
女护士被我直勾勾的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我看起来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让她羞的扭过头去。匆忙从另琅满目的饭盒堆中挑出了一个带着编号5179的饭盒给我。是我床上的号码。
安静的结果饭盒,打开盖子,脑中天火流星般闪过一行字:刚毕业,无经验。安静温柔,逆来顺受,不喜抱怨,内向害羞。不擅长人情,独养女,父母较年轻,思想开放。自己有抱负,家里较受宠。
咽下一口饭,自嘲的笑了笑,这算什么?本能吗?怎么感觉那么势力呢!
……
护士回去了,饭盒也带走了。我依旧安静的躺在夜幕和远处的霓虹灯中。
“该干些什么!”我对自己说。
身上披的是医院的病服,我自己那两件破衣服不知道被人扔到哪里去了。慢慢地坐将起来,套上拖鞋,轻轻的挪到窗户边,下面的车辆熙熙攘攘,果然一座城市的风范。
伸出双臂,慢悠悠的舒展身体。动作疾而缓,慢而快,动作轻柔而怪异。或许平常人看不明白,这是老爷子教我的百步汗戏。据说有延年益寿,祛病防病的功效。现在最适合不过了。
没做几下子呢,我又听到开门的响动。还以为又是那帮医生来查房了,却听到一声惊呼:“你在干吗?”
诧异的扭头一看,竟然是她!我彻底愣住了。
班主任!
其实我对她没什么印象,除了那一次我看到的一辆大红色跑车和一身惊艳的大红牡丹旗袍,其他的真没什么概念。因为虽说名义上是我的监护人之一,但自我的身份从流浪儿被强行管制成一名学生后,这两个多月来,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工地打零工。学校里一直就是迟到,早退,旷课。。。连班主任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而她呢?也没特地的去找我一直躲避的“谈心”之类的麻烦事。我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原因,所以也乐得让别人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
为什么眼前这人,会是我的班主任呢?
……
此时此刻,我正摆着一副熊样,双腿微压,两手随着脚步的角度形成一个类似于驱赶的姿势。我怕她误会什么,连忙摆正了身体。
做出一副病人该有的样子,不希望在其他人,或许是自己的班主任眼里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孩子。一个学生,哪怕不学魏昭,也得有自己该有的样子。像我略微记得的班上那几个还算好,常路过的隔壁班总是有几个人盯着流氓混混的头衔,不把那些他们所谓的老师大人放在眼里的“大哥”,不就是在玩村里三岁小孩玩的过家家吗?
学的出,想得到。我抿了抿嘴唇。“咳咳”带着几声像模像样的咳嗽,这应该可以接受了。
出于刚才吓到我而牵动的紧张与自责,班主任,也就是这个女人随手扔下了手中的水果篮就想过来扶一把。但不知怎么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这这样巧妙地躲过了她的双手。“可能不习惯”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又想:最好一辈子都不用习惯。
上了床并没有去看她,有点微微的心虚,眼睛盯着床单一声不吭。
仿佛是大人的直觉预料到了什么,她也没有直接打破这异常微妙的气氛。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绕回来走向了床头柜,看样子是要倒水。
微微扫视。
不同于在学校看到她的样子,带了副看起来挺厚重的黑框眼睛。不知有没有化妆,但肌肤如雪,嘴唇有点暗,中医上讲,是血气不顺的缘故。头发是一如既往地盘了起来,只有两边的落鬓调皮的垂了下来,着实让人感觉清雅。长袖的方格衬衫,外面一件黑色夹克,还有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牛仔裤。唯一让我皱眉的是,她穿的不是高跟鞋,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平底的黑色布鞋。很老土。。。饿,就像是俺们村人,就是漂亮了点。
把水杯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我,表情紧张的好像我拿不动一样。
“你前几天怎么没来上课!”轻轻的站在旁边,双手抱胸开始质问。
“咳咳!”不知道喝水忌杀生吗?病人不是需要体贴和照顾的吗?尤其像我这种小孩子,不可以等我好了再找机会问吗?
我应该没听到,低头继续喝水。
“你好久没来上课了!”果然还是没打算放过我,声音虽然听起来清雅,但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装可怜有用吗?抬起头,略带害羞的笑了一笑,不要问了!
她依然如审视犯人般站着,直勾勾的与我对事,想要看穿我的真面目。
我低头皱眉的表情没被她瞧见,不过我还是打算不说真话。
“恩?”假装酝酿,“其实也没什么。。。”恩,沉默良久,想看她有没有兴趣继续问下去。
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了,也许是医院晚上的气氛太压抑,尤其是外面静悄悄的一片。过了好一阵,她才继续开口:“那一天,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