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大注意自身仪表的中年大叔和一群因年少而无暇整理边幅的年轻人打理的小酒厂内,这样一间整洁干净的小客房的存在是显得那样地格格不入。
装潢虽然挺简单,没有任何的装饰品,但那份简洁清爽丝毫不显得累赘的内涵,还是十分容易让人喜爱上。
不清楚华一渡和手下的那群学徒们到底是谁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打理这个房间。它看起来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过了,铺在床上的床单却一丝不苟的平整,整个房间一尘不染。
路尔就在这间简洁小客房的床上躺了下来。因为赶在黎明前赶回去家里,这个选择想起来并不够现实和没存在着过多的必要性,当下的路尔无论精神层次还是肉体方面都已是严重的缺乏活力。
不知其所以然,路尔感觉在这个房间内休息的时候,有股安心感油然而生。相比起最近这段时间经常性夙兴夜寐的烦忧,现时的状况稍稍显得过于的舒适,以至于让人开始对它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华一渡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大概这点会是这份安心感的来源之一。现在无论遇到什么状况,在最起码的程度上,还是会有华一渡出手帮忙解决的。纵然异能者的各种能力都让常人无法企及,但路尔也仍旧只是一个依赖性尚存的十六岁少年而已。
有关于华一渡为何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跑到那荒无人烟的草地上的这个问题,华一渡给出的答案是去消灭田鼠。路尔是打从根本的不相信,只是路尔似乎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比较可疑的东西。虽然从各方面来看,华一渡这个举动都是令人生疑的,只是路尔也不知道要朝哪个方向去怀疑。对华一渡的认知,路尔有点矛盾,虽然遇事华一渡概都会为路尔解决,但路尔却在华一渡身上看到一些在心头无法磨灭的可疑之处,大概这都是来自华一渡那毫无正经的性格吧。
草地上翻起的两团泥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华一渡口中的田鼠出没的证据。
纵然可以去细细的探究一番,但路尔又觉得大概也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在这里面。
异能者世界所发生的事情,都是不能用常理来诠释的,怀着这个想法,路尔在那舒适的小客房里一觉睡到了天亮时分。大概还有一段的时间想过为什么偏就自己进入到异常状况的梦境模式中这个问题,后来被睡意和几个毫不相干的梦抹去了思维和记忆。
“路尔先生,请起床梳洗,用早餐的时间到了。”一阵敲门声让路尔从睡眠中清醒了过来。说这一番话的声音如水温柔,只有女性才拥有这种滑如丝绸没有一丝颤抖的嗓音。但是路尔从没在酒厂的范围内看到过女性的人类,这里除了一个中年大叔,就只剩余一群精力旺盛的青年。
大概是听错了,路尔想。自身尚处于半梦半醒间,容易犯迷糊。
洗了把脸,出到饭厅,除了华一渡,路尔所有见过的学徒全部都已经于饭桌前就座。
“路尔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于路尔忽然间的出现,他们都感到十分的惊奇。毕竟在昨天能回忆起的最后一份记忆中,并没曾有这个家伙现过身的印象。他什么时候来的,来得那样的跷蹊。
路尔一时也没能反应得过来,压根儿就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一个问题要去面对。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好像翻遍脑子的所有角落也找不到可以用于解释的适当理由。昨晚三点多前酒厂是没自己这一号人的,那么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一个正常人类才会在三点过后的时间造访这个偏僻的郊区小酒厂?
路尔想想,大概自己算不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可是这并不是能脱口而出的理由。
“华先生随后就到,各位请先用餐,并且请保持用餐期间的安静。”
刚才叫门的那个温柔女声焉地在路尔背后响起。没有任何预兆,没有脚步声,没有衣服摩擦的声音,要不是这个声音听着就让人感到舒心安适,路尔肯定会被着着实实的吓一跳。
路尔回过头,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名穿着深绿色连衣裙的女性,头发由一个精致的发夹夹成一个精巧发髻,上面还簪着一根挂着一个银色新月的发簪。
这位小姐给人以一种恬静的感觉,十八十九岁左右的年龄,在一身简洁淡雅的装扮中更显魅力。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而不管路尔自己的审美眼光如何,从在场的所有学徒的眼神和举动中,都能找到同样的回答。
这位小姐的一句话,让学徒们都静下来开始专心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女性用优雅的姿势鞠了一下身子,动作标准得跟欧洲王室贵族里面所遵循的那套礼仪一致无二。
她离去的身影,走路的姿态举止优雅,身子没有丝毫的摇摆,就如挂在一根绳缆上滑着离开的一样。
大概只有十分注重礼仪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展露这样的仪态。
路尔隐隐的,在那位小姐的身上感到了一丝奇妙的气息。
“这名小姐是哪位?不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吗?”在女性走后,路尔小声的问身旁的学徒。路尔一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说话的声调要降得那样低,仿佛声调高了是对谁人的不尊重一样。
“师傅说是他的一个远亲侄女,大家都叫她蝶小姐。师傅请她来照顾我们日常起居,平时我们的伙食和衣物的清洗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很漂亮和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对不,可是她人个性挺孤僻的,不爱说话。”
“但倒这不代表她不友善或者什么的,那位小姐还是挺容易相处的,没什么脾气,只是很少出现在我们面前。平时感觉到处都找不到她,所以没怎么交流。”
“她是师傅的侄女,师傅叫过我们别去打扰她,我们也就不敢过于亲密的接近她。”
“在这全是大男人的酒厂里,她可是一道绮丽无比的风景,有时甚至称得上是我们的精神支柱。”
学徒们就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路尔听着觉得总有哪里存在着点不对的地方,虽然那位小姐仪表出众,举止落落大方,但从她的身上,路尔总是感到有一种不自然不协调的旋律。
那是挺微妙的感觉,就像经常穿在右脚的袜子,错穿在左脚上一样,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心里却总会琢磨着这点微妙存在着的差异。
“她是最近才来的吗?”
“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而细想一下,似乎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来得要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早。”
“那为什么前几次我过来都没有看到她。”
“这就是她魅力所在的地方,除了需要她劳动的时间外,她一向深居简出,大概只有用餐时间会碰面,其余时候几乎都没能在其他任何的地方与她见上一面,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跟我们在一起吃过饭,神秘得跟复活节岛的石像一般。”
“早啊孩子们。”华一渡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呵欠,一边走了过来。
“早上好师傅,你的……”学徒们回应着华一渡,然后同时的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巴。
路尔向华一渡看过去,只见华一渡的嘴边和腮帮子上全是白色的泡沫。虽然路尔还没到需要去为自己的胡子操心的年龄,但路尔在父亲那里见到过,挂在华一渡脸上的是刮胡泡。
“对哦,忘记了刮胡子就走了出来。”华一渡醒起这码事,然后调头离开了饭厅。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抹上一脸的刮胡泡,还会忘记把胡子给刮掉就到处乱逛啊。
但华一渡离席的时间很短,转念间便又回到了饭桌前,而脸已经刮得清爽干净了。路尔看着有点不习惯,觉得有点别扭,好像华一渡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大概是灵魂吧,满脸的胡茬就是中年大叔的灵魂,路尔是这样想的。
“师傅,你的技术也太高超了吧,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胡子给刮得干净。”学徒们纷纷的对华一渡这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表示感到诧异。
华一渡对路尔打了个眼色。
虽然刮个胡子需要多长的时间,路尔并不太清楚,但是华一渡打眼色的这个做法,路尔把他理解为华一渡是启用梦境模式来把自己的胡子给刮干净了。
这个速度,在梦境模式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难道梦境模式的用途就是用来刮胡子吗?
路尔心里忽然的产生一种,原来异能者只是那么低端无聊的一个人群而已的感觉。
“对了路尔,你大概什么时候会有几天以上的空闲时间。”
“再过半个月会有三天左右的假期。”路尔不知道华一渡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然后华一渡只应了一句“好吧”,就完全没有了下文。
为什么要问自己什么时候有空?路尔感到晕头转向的。
路尔的性格是不大喜欢去追问别人,虽然对华一渡这马虎的态度有所不满,但路尔也还是没有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
大概路尔对华一渡有一种心累了心灰了的心理状况,对于华一渡的各种做法,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去挣扎,也是于事无补的样子。
华一渡一向是那样的我行我素。
用过早餐,路尔便辞别了各位,匆匆忙忙的坐车回家,连一双正经的鞋子都没有,路尔觉得自己的模样挺滑稽的。
大概父母亲见了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怀疑,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也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还好应该不会弄出什么过分的破绽来。
在回程车上,路尔怎么也想不起昨晚自己是路过了怎样的一般风景才去到了华一渡的酒厂的。
而这一程,又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疑问。
为什么关乎梦境模式的那个罕见情况就偏偏的就给自己切身地碰上了?
梦境模式开启了,是否可以用来实现一些之前难以办到的事情?
华一渡三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人烟全无的草地上是去干什么?
在半个月后的那几天假期,华一渡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还有那个华一渡的侄女蝶小姐又有什么样神秘的来历?
这些问题就路尔目前的情况而言,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找到解释的途径的。
不过关于那个干净的客房出处,路尔大概还是找到了源头。应该就是那位被称为蝶小姐的女生平时负责打理着那间小客房。
但路尔却想起,就算完美的解答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是那样的无关要紧。
虽然一直以聪明人自居,但路尔感到在异能世界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自己要去探索的东西,多如星斗。
现在的自己,其实只跟一个新生儿差不多。
说是新生儿,事实上也还真就只是个新生儿而已。
幸好跟他们一样,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关注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跟众多年轻人一样,这也是路尔唯一能从中感受到自豪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