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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最早于东汉随着佛教的传入而传入中国,古汉语译作“浮图”。塔传入中国后,与我国传统建筑相结合,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装饰艺术上,都体现了中国建筑的民族风格。东汉以来,有数以万计的各种各样的塔矗立在中国的土地上,至今保存完好的仍有三千多座,二十世纪后半叶复建、新建的不在其内。就塔的类型而言,也是难以计数,最有代表性的有楼阁式塔、密檐式塔、亭阁式塔、窣堵波式塔、金刚宝座式塔。华西金塔属楼阁式塔。高七级十七层,外观巍峨、庄重。其建筑蓝图,并非出自专家、教授,而是吴仁宝亲自设计的。吴仁宝对塔情有独钟,他不仅设计了这座大金塔,而且还设计了九座小金塔,构成壮观的塔林,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塔,其渊源与佛密不可分。吴仁宝不信佛。然而,佛、福在吴方言中音同。给老百姓造福,正是吴仁宝一生的追求。而取名金塔,自然与塔顶饰金不无关系。饰金不是摆阔、炫耀财富,金是富足的象征。金塔,蕴含着对富足生活的向往和奋斗。吴仁宝的设计理念也许在此吧!华西金塔,建筑风格不土不洋,这在整个中国,可谓是独一无二。外观,它有着鲜明的民族特色,而里面的装潢却颇为现代,设施一应倶全,集观光、购物、餐饮、娱乐、住宿于一身。

可是,金塔的不土不洋,却并不为某些官员和参观者所接受,认为是非驴非马,不伦不类。在这些人看来,华西富得流油,为什么不像城里人那样盖些高楼大厦呢?对于这样的议论,吴仁宝听了,付之一笑,心想,你们到底还是不懂我,不了解华西。笔者曾就这事,探究过吴仁宝的真实想法。

“我吴仁宝要的就是这不土不洋、这可以用来对付那些官僚主义。”吴仁宝袒露心声,“想想看,当初,我如果把塔造得很洋气,难说没有领导怀疑我为啥要洋里洋气的,华西是中国农村的先进典型,那么洋气是脱离群众嘛!”说着,他诙谐地笑了笑,悠长地吸了口烟,又说,“反过来,如果,我们的塔建得土里吧叽,人家领导又会说你人们在这里,可以得到最大的方便,最好的华西金塔吴仁宝和华西再富也是农民,就是土……你看,这咋办?思来想去,我干脆来它个‘不土不洋’……反正华西村民喜欢,怎么样?啊,哈哈哈……”吴仁宝拊掌大笑,脸上的皱纹像舒展的菊花瓣,异常灿烂。

其实,金塔的设计理念,“不土不洋”,加上“亦城亦乡”,乃是吴仁宝建设华西的理念,体现了吴仁宝思想体系的精髓,实事求是,一切从华西的实际出发,中国式的社会主义,落实到华西,就是华西式的社会主义。

说了一通似乎是题外的话,就此打住,让我们乘电梯登塔眺望。

登楼四望,向风开襟,视野内的华西云蒸霞蔚,气象万千。金塔脚下是成片的民居别墅区,宏大的华西民族宫和生态植物园。东边是华西公园〔又称农民公园、南边是农民小区,西边是规模巨大的华西工业园。北边,龙西湖波平如镜,砂山逶迤似龙,依山傍水则是第五代别墅群,风格迥异,华西公园一角一显风流。尤其令人刮目的是世界公园,举目眺望,一座座仿造的世界名胜错落有致地遍布四处,其中有中国“长城”、“天安门”,美国“白宫”,英国“古城堡”,巴黎“凯旋门”,悉尼“歌剧院”,德国“天文台”,捷克“乡村别墅”……足不出华西,即可周游世界。吴仁宝真是别出心裁,难道是想以这种方式圆华西人的“出国梦”吗?不,留学、考察、经商、旅游……华西人中出国的一批又一批,世界上许多名闻遐迩的景点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吴仁宝装点江山,是想给更多无缘出国的远近游客提供一个感受异国风情的场所。要知道,仅二〇〇五年,来华西旅游的人数即达一百二十万,而世界公园乃是必到之处,人们在盘桓流连之际还可以去龙西湖泛舟,青山叠翠,湖水澄碧,天然氧吧,空气纯净,有数不清的鸟儿上下翻飞,啁啾欢唱。九十月份是最好的旅游季节,登临“天安门”,眼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尽收眼底,你会感到整个儿一个爽!离开金塔,自然要去不远的农民公园逛逛。它是华西最早的一处景点,里面有长廊、创业窑、二十四孝亭、寿苑等景观,为建这座公园,吴仁宝很动了一番脑筋。

曾经有一个时期,村里婆媳不和、子女不尽孝道的事传到吴仁宝耳里,令他深感不安。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件家庭内部的小事。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矛盾,影响到村风和团结,影响到华西的发展。再说,从小,自长辈那里受到的教育让他铭记“百德之首,孝顺为先”。因而,他把这件事看得很重,在规划公园、设计蓝图时,他想起儿时听过的二十四孝,何不借此“推陈出新、古为今用”呢?

吴仁宝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他找来村里的能人赵问。

“我要造一座二十四孝亭,请你来画。”吴仁宝说。

这行吗?”赵望高面有难色,“别人会不会说“说搞封建,是吗?”吴仁宝问,“我不会让村民、大伙儿照那些做法去做,而是进行形象化教育,取其精神实质。

啊,明白,那就动手吧,要啥缺啥,言一声,我给解决。

行,等我拿出图样送您审定。”你能办好。”吴仁宝拍了下赵望高的肩胛。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二十四孝亭落成、没有辜负老书记的托付。老莱子戏彩娱亲(老莱亭)、仲由为亲负米(子路亭)、刘恒亲尝汤药(刘恒亭)、曾母嗤指心痛(曾参亭八黄香扇枕温席〔黄香亭)、吴猛饲蚊饱血(吴猛亭)、寿昌弃官寻母(寿昌亭)……一个个历史人物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华西村的干部群众摩肩接踵拥来参观,备感亲切。吴仁宝布置下来,让年轻人回去后谈体会。晚辈们一个个从中受到教育,婆媳间关系紧张的,人到了纾解,敬老爱小的中华民族美德,在华西蔚然成风。

:仁宝感到意外的是,有话传来,说他吴仁宝目无领导,这种事居然不请示,一个共产党员,居然在华西这样的先进典型单位里搞封建主义。这话,是有背景的。

华西干群中也有人听了心中不免起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难道拆了?”吴仁宝反问道说那种话的人最好来华西调査一番,看看二十四孝亭的‘说明’,我不是要村民生搬硬套,而是学其精神实质。”他不气不恼,话很平静,“再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二十四孝亭,不只华西村民喜欢,外地来参观的,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后也莫不喜欢。”吴仁宝以他一贯的“处变不惊”,化解了干群中的疑虑。然而,非议却依然存在。虽说没有更重的话下来,但这种非议却广为扩散,延续多时,甚至连一些文化人,在参观之后,也摆起谱来,说啥:“唉,封建糟粕,吴仁宝不就是个农民嘛,也就这点能耐。”一九九四年,江南二月,鸾飞草长。一天,穆青来到华西。穆青何许人也,延安时代的老革命,新华社社长,因职业关系,他先后到过世界上六十多个国家,眼观世界风云,把握时代脉搏,这当然很有必要,可他觉得也应在国内多跑跑。他多次来过苏南,华西总是擦肩而过。这次,他是专程来的。金塔、欧式农舍、世界公园、创业窑、农民公园……吴仁宝全程陪同,两位老人一见如故,相携而行,他们边走边聊。熟悉穆青的人都知道,他为人侠肝义胆,善良仁慈,来到二十四孝亭前,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啊呀,你怎么做出来的呀?”穆青问道。

“农民,就这水平。”吴仁宝笑着应道。

“农民,怎么啦,没有农民能有天下?”穆青脸色泛红,“造得好啊,有水平。”“可有人说我吴仁宝搞封建主义哩!”“这算什么封建主义,胡侃!”穆青神色凝重,“说这种话的人,既不懂得历史,也不了解国情。”“我总想,孝,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对父母不孝不好的人,能对群众好吗?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吗?”吴仁宝遇到知音,话多了起来,“我选拔干部,首先的一个标准就是看他对父母是否讲孝道。”“好啊,好!”穆青拉着吴仁宝的手摇晃着,“你做得对!”说了二十四孝亭,不能不说“寿苑”,这也是华西独有的。进入“寿苑”,吴仁宝撰写的“跨入长寿门,走出长寿人”的楹联显现眼前,写有一百个寿字的大屏风更是让人心动不已。接着,自六十岁至一百岁,先后设立了“花甲亭”、“古稀亭”、“耄耋亭”、“庆耄亭”、“百岁亭”,还有返老还童的“期颐亭”,共六座。长寿亭由九曲桥连接,周围花木扶疏,碧水绕亭,仿佛是世外桃源。有一年,西哈努克偕夫人来游,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叹不已,而更让他受到感染的是华西人敬老的做法和风气。他和夫人走走停停,流连忘返,让摄影师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

法国作家雨果说过广青舂是生命的舂天!”谁都有过年轻的时候,可谁也都会变老的。老一辈华西人,在前天和昨天,为华西辉煌的今天洒过汗,甚至流过血。没有他们的拼搏奋斗,哪有华西的全面小康、名满天下?这正是吴仁宝特别注重教育华西年轻一代敬老尽孝的理由,借“寿苑”作为形象化的教材,“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于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一种风气。与此同时,他又在规章中辅以奖励。党委会上,他提议:华西村民,凡家中有老人活到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的,村里对长寿老人的直系亲属每人分别颁发一百元、一千元、一万元的“敬老奖”。

这一提议,获得全体党委成员的一致赞同,并随即向全体村民公布。每年除夕,当华灯初上,焰火腾空之际,也正是村里发放“敬老奖”的时刻,喜上加喜,气氛热烈而隆重。自九十年代初,一直延续至今,已有多个家庭获此殊荣。

这里,特别要提到二〇〇〇年,千禧年除夕,下名村民聚会民族宫,向百岁老人程珍妹拜寿。程氏全家直系亲属三十七人,因赡养老人有功,应邀上台。每人应得一万元,吴仁宝在欢畅的音乐声和雷鸣般的掌声中,将三十七万元巨额奖金颁发给他们。而众人簇拥中的程珍妹老人红光满面,笑得比舂花还艳。

“华西的天是共产党的天,华西的地是社会主义的地……”不知谁起了个头,倏然,歌声响成一片。吴仁宝看着激动的人群,吸着自产的“华西村”牌香烟,神情是那般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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