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年前(一九八三年),大邱庄的工农业总产值即已达三千零二万元。听完赵毛妹的汇报,吴仁宝心里有点紧张,大邱庄能如此出众,必有高明之处,他感到莫名的压力。不行,得想办法再给干群鼓鼓劲。
八月十九日,赤日炎炎,南京雨花台烈士群雕前,有一群农民模样的人肃然而立。他们来自华西,一百多人哩。吴仁宝站在队伍的前头,他缓缓地举起右拳,带领党员、干部们宣誓:
“苍天在上,大地作证,我华西的一百多名党员和村民代表,今天,面对先烈庄严宣誓,我们和华西的老百姓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决心苦战三年,目标一亿,谁若三心二意,老天不容,宣誓尚未结束,吴仁宝已是泪流满面,身后的人也都热泪潸然。此刻,他们的眼前仿佛幻化出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悲壮画面,他们为了什么?不就是为着推翻一个旧制度,为了人民得以翻身解放,过上美好、幸福的曰子那么,作为后来人,我们的责任是感触也许是真切的,具体的,但谁也没说出来。突然,雷声大作,骤雨倾盆,泪水和着雨水,在雨花台下交融。这莫非是天人感应,多么不可思议的巧合啊!风声、雨声,吴仁宝凝然不动,面对着他带来的一群男男女女,老少爷们,大声说:
“我们跑了两百多公里的路,来向革命先烈宣誓,就是要实现我们制定的亿元村奋斗目标,要实现这一奋斗目标,关键是我们这些党员和干部。”他稍作停顿,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巡视着,仿佛要检验他们对党的忠诚和奋斗的决心。雨,仍在下,他的话也在继续:
“我们搞经济、搞建设,也要像革命先烈那祥,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生命不息,冲锋不止。我们要不怕牺牲,克服困难。党员、团员打先锋,干部、骨干挑重担,决战三年,实现‘三化’(绿化、美化、净化)‘三园’(远看是林园,近看是园,细看是农民生活乐园)亿元村在雨花台宣誓,这是常有的事,但很少见到有人在雨中宣誓,路过的人多有不解,当得知是吴仁宝领着华西人在宣誓,都不禁发出一声声惊叹:
“吴仁宝?是他?看来肯定是的,愣是与众不同。”“华西,行!”“这样的宣誓感天动地。这不,老天都哭了。”雨,停了,他们裹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乘车回到华西。次日,吴仁宝趁热打铁,主持了三年承包合同的签字仪式。
他第一个走了上去,此刻,笔重千钧,他却稳如泰山,承包书上写着:如果一九八八年华西实现不了亿元村目标,家产全部归公。
他看了一眼,握住笔,庄重地签字画押。
接着,干部、党员一个个跟进,八十名承包者逐一立下军令状。
规划有了,决心有了,承包合同也签了,接下去就是干!但,干,不能盲目干。他的目光盯着大邱庄。不服不行,可只服不干也不行,不仅干,还要超。他想亲自跑一趟,摸摸底,也就是去学习、取经。
十月初,吴仁宝率队北上,直奔京、津郊区先进单位,而大邱庄自然是重点。据说,那里靠大力发展乡镇企业,迅速崛起,在农村实现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方面取得长足进步。还有那个禹作敏,他也想会会,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大邱庄就像一座现代化的小城市,工厂林立,新居成片,到处欣欣向荣。看势头,今年实现亿元村不会是吹牛。
而座谈中了解到的重视人才、企业机制、集团化、股份制、农业经营规模,都充满了创造性,十分了得。
而那个土里吧叽、身材魁伟的禹作敏尽管有点霸气,却是个令人佩服的主儿。没有他,大邱庄怕仍停留在温饱线上哩!吴仁宝不耻下问,虚心求教。普天之下,禹作敏心中能有几人?但对吴仁宝却另眼相看,华西毕竟也是盛名远播。他也问起华西的发展道路和远景规划,两人相谈甚欢,犹如武林高手,华山论剑。
大邱庄去年总产值五千万,今年准备再翻番,实现亿元村(而华西的目标是三年内即一九八八年实现亿元村话由禹作敏亲口说出,不会假。吴仁宝的确感到不错,大邱庄的人口是华西的三倍,耕地面积则是华西的五倍,就同一年份来说,经济总量缺乏可比性,但人均产值、发展速度是可比的。论基础,大邱庄不如华西,可它的后劲大、速度快,你大邱庄能实现亿元村,我华西怎么就不能?
他不能不面对现实,现实就是差距。
承认差距,就要找差距,经过反复考虑,他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作为省委委员,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向省委汇报。他认为华西要想有更大突破,需要解决好三个问题:
“其一,要继续解放思想,清除‘左’的影响,我们这里的经济基础较好,条件较好,为什么发展速度比不上大邱庄呢?主要是‘左’的影响未第五章从低谷腾飞亿元村名震华夏消除,脑袋上还有‘紧箍咒’,思想不够解放。就我本人来说,一是满足于因陋就简的厂房,小土小上的产品;二是‘怕’,不敢高薪聘用全民技术人员和大专院校的教授、工程师,怕有人说闲话,抓辫子;三是‘等、等待上面有具体规定再行事,有稳中求上的思想。因此,我们应该继续解放思想,结合本地实际,放开手脚;大胆改革,大胆实践;“其二,要落实政策,发展专业化生产;(具体内容略一引者)
“其三,要开发人才,重视引进和发挥人才的作用解决人才的办法:一是聘请外地的‘大财神’二是发挥‘土财神’的作用是培养好第二代的‘小财神’“通过这次参观学习,我们要把外地经验与本地实际结合起来(此为吴仁宝的一贯思想引者),在思想上、改革上、用人上来个新的突破,千方百计把工农业生产搞上去,突破现在年人均产值递增五千元的速度。我们规划从明年开始,以年人均产值递增一万元的速度向前发展。”吴仁宝认真的自我解剖和切合实际的发展思路,具有明显的针对性和普遍的参考、借鉴价值,引起省委高度重视,批转全省各地,对全省进一步解放思想,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增强农村的经济实力,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他对江苏乡镇企业的贡献,已不仅是华西本身的实践。事隔多年,我们现在来回顾这一段历史,可以看得愈来愈清楚了。
吴仁宝已经认识到要实现“三化三园亿元村”的规划,必须打破自我封闭的思维定势,积极向外拓展,扩大自己的生存和发展空间,这就要跳出华西“村门”,攻进“城门”,闯出“国门”,打开三门,横向联合,借脑袋生财,借财生财,借梯子上楼,走联营之路。
这期间,华西办了几件大事。
一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与上海铜厂联营的“沪西铜铝材厂”竣工投产,成为华西当时投资最大(一百四十万元)的工厂。该生产的地坪铜嵌条、楼梯防滑条、铝合金门窗料等建材,需求量大,旺销市场,又因质量过硬,标准合格,一九八八年获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颁发的生产许可证书。
筹集四百四十二点七万元资金,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高速建成“华西锻造厂”,生产法兰盘,由上海五金机械总公司包销,推向国际市场。一九八六年一月投产,当年创产值五百四十八万元收回投资有余第二年,产值跃至两千四百二十七点五万元,创利二百五十五点三四万元,成为华西的骨干企业,为实现亿元村的目标,壮大华西经济实力作出了贡献。
村民集资入股六十万元,用以扩大再生产。一九八六年,华西与上海铝制品一厂合资建成“华西铝制品厂”,生产铝锅、茶缸、盆、饭盒等三十多个品种规格的曰用品,年产量达一千吨,产品很快进入国际市场。同年,“华西五金拉丝厂”也投入生产,年产一千吨聚脂漆包圆铜线,获江苏省标准局颁发的产品质量合格证书。
“抛砖引玉”,将上海钢铁一厂建设所需的优质砖送货上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洽谈,上钢一厂投资一百万元,华西自筹三百五十万元,联合办厂,并由上钢一厂帮助解决技术上的难题。一九八七年五月,“华西冷轧带钢厂”奠基,四个月后投产。一年后,年产值达三千万元,成为华西的龙头企业。
此外,华西与外商、台商合资建厂也频频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