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光滑的晶塑门板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梁依依饭也没吃,坐在自己的卧室床上,捏着手机,听薛丽景在那边噼里啪啦的讲道理。
梁妈在门外转来转去,心里又气又急,这是她闺女十八年来头一回主动不吃饭啊!天要塌了啊!
房内,梁依依听着电话,抬头望着窗外,已经不知神游到了哪里去了。
“梁依依我告诉你,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就是这样的!就是不可能娶平民的!我早就在给你担心这个了!你反正不想事!只知道吃吃吃啊开心就好啊!现在受到冲击了吧!不过没关系!(薛委员长习惯性地一劈手)这事现在发生,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你就长痛不如短痛!跟他分手吧!”薛丽景一向嘴快,蓦地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后她想了想,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是莽撞的,于是她屏息等着梁依依的回答。
梁依依睫毛抖了抖,垂下头。
“喂,听到没有?我可是字字句句在为你着想!都说情人之间是劝和不劝分的,但那也要看情况。像你这样的情况啊……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朵有气魄、有手段,有能力的霸王花,我一定会坚决支持你的!那你就想着,有你在,一切都有办法解决!如果你能成为一朵那样的霸王花,只要你确定自己跟颜钧的感情,那么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消灭一切阻碍!但是你不是啊!你只是一朵路边的无名花朵而已,现实的滚滚车轮碾过来,会压死你的呀……。”薛丽景顿了顿,又道:“梁依依,你还是再找个平凡靠谱、会真心对你的男朋友吧……虽然我也知道,这种事都是旁观者说起来容易,当局者做起来难……。”她不知道为什么,消沉了几秒,突然又恢复组织委员的干练振奋,大声问:“梁依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你说说你的想法呀?!”
“听着啊……。”梁依依无神地盯着窗外,无意识地重复她的话:“分手……再找个……真心对我的……。”
鬼鬼祟祟蹲在楼下的颜钧差点蹦起来,他狠狠地按着耳朵里的监听耳麦,气得一会儿暴躁地站起来一会儿压抑地蹲下去。
薛丽景震惊:“啊?!你……你真的这么想啊?!”她突然又有点慌。不会吧,她不是应该反复挣扎吗,这么容易就放弃啊,虽说是自己撺掇的,但是……但是……“哎,梁依依,你……还是,还是考虑清楚哦,千万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我也不见得明白你们之间的事啊,我有时候就是图一时嘴快啊,你……。”
这时,梁任娇女士端着一碗喷香诱人的菜,将卧室房门打开一线,在门边拿扇子使劲扇,小声问:“梁依依,吃不吃……?”
梁依依闻到香味,跟小狗似的一直背,用力抽了抽鼻子。
听到梁依依居然发出了“抽泣声”,薛丽景更加紧张了,关心道:“依依,你,你可别哭啊,不是,我乱说的我乱说的,我知道你心里有多难受,我知道的,你喜欢他、信赖他,他居然这么辜负你,所以我想跟你一起骂骂他,一起骂骂你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颜钧一听到梁依依在抽嗒,立马着急地站起来,望着三楼阳台在底下绕来绕去。
梁依依闻着味终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妈端着的汁多味腴、色泽诱人的金钟菠萝烧,咽了咽口水。
完了完了,薛丽景一听她都哭得喉头哽咽了,顿时着急死了,这姑娘,无声忍耐、泪在喉头什么真是太伤心了!
颜钧仰着头,脸都变色了。
薛丽景想了想,说:“额,依依,没关系的啊,你哭吧,哭出来吧,没人会笑话你的……。”
“我没有哭啊。”梁依依见妈妈端着金钟菠萝烧走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声道。
薛丽景叹了口气,心知肚明道:“好吧,嗯,我知道……你没哭。”
梁任娇女士将喷香美味的菜放在闺女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知道女儿在跟好朋友说话,很体贴地带上门又出去了。
薛丽景在那头静默几秒,知道此时她不该聒噪,还不如给梁依依空间让她放声哭一场,于是她也贴心道:“依依,那不如,我一会儿再给你电话吧?你……先休息休息。”
梁依依端起了金钟烧,小声道:“好的。”
颜钧一听那个惹人厌的薛丽景终于挂了电话,立即点着墙沿向上攀跃,轻而易举地翻上了梁依依的窗沿,拉开窗,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
梁依依背对他坐在床上,细瘦的肩头缩起,有时轻微耸动,右手时不时抬一抬……
颜钧知道……她是在擦眼泪。
他低头摸了摸鼻子,绕着她的床角转了两圈,凑了上去。但走到床边又有点理亏情怯的感觉。
此时梁依依有如被泪呛到般抖着肩使劲咳了咳,那哽咽咳嗽的感觉,那小肩膀抖得,如同风中的小叶子。颜钧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梁依依嘴里包着金钟烧,右手还拈着一块,吃得像只花猫似的回头,默默地看他。
“嗝。”梁某人打嗝。
“……。”颜钧绝无仅有的深情脸被半路截杀,一秒变狰狞。他正要习惯性地瞪她怒吼,梁依依却轻飘飘看他一眼,刻意无视,转回头,继续捧着碗吃。
颜钧瞬间被她那一眼看服气了,也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意思,总之颜钧认为,她那看似随意的一眼里,包含了对他的嗔怪、埋怨、伤心、失望,当然还有无数的眷恋和不舍。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当然伤心绝望,但是又太爱他,所以心情复杂,他都明白的。所以虽然他对她这个不敬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他还是愿意忍她一会儿。
颜钧搂着梁依依就是不肯撒手。
等梁依依慢慢吃完,颜钧咳嗽一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想说话,梁依依却当他不存在一样浑然不理,挣了两下想去放碗,颜钧只好长手一拦,帮她放在床头桌上。放好碗,颜钧再度咳嗽一声强调存在感,接着准备讲话,梁依依又扭来挣去要拿纸擦手,颜钧只好长手一捞抽两张纸,包住她的手粗鲁地给她一根根手指擦干净,还小声恨恨道:“竟然敢让爷给你擦手……。”
梁依依听到这话,又不做声地使劲把手抽出来。
“啧!”颜钧两道轩眉一绞,又想瞪她,被梁依依黑莹莹的两眼一看,又生生地想调整成“温和”的表情,结果不成功,只好板着脸。
梁依依见无法跟他武力抗衡,反正挣扎不出去,就干脆舒舒服服往后靠着。
颜钧见她终于屈服在了自己“强壮有力的臂弯”中,撇嘴笑一笑,说:“梁依依,你们啊,根本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啊……。”
他拣主要的原因简明扼要的讲完,又讲了讲以后对她的安排,然后偏头看一眼她的侧脸,有点不好意思,道:“所以……我又不是……我又不是不愿意娶你(突然变小声)……我只是,有原因嘛,咳,男人的事情你又不懂!(恢复大声)”
他等了会儿,没等到梁依依豁然开朗、感动理解的反应,倒是等到门外的一声断喝。
“梁依依!你房里怎么有男人说话?!”话音没落,梁任娇就开门闯进来,上下左右翻来覆去找,十八年来保护女儿驱赶臭小子的灵敏身手完全展现。
“不是那个混小子来骚扰你吧?!”
梁依依看了一眼老妈,也没说什么,把碗递给她道:“妈,吃完了,特好吃。”
梁任娇接过碗,摸摸女儿,半晌后道:“闺女……闺女你听妈的啊,妈也不会说大道理……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有点认死理,认准了谁……。”她轻轻叹口气,声音小了:“认准了谁,就认一辈子,当然不排除是咱们懒……不过,”她突然扬起嗓音,“颜钧那个人,他绝对是在玩弄你!而且还特坦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像我们理所当然要倒贴求他似的!我呸!”
衣柜里的颜钧脸一红,冲动之下打开门说:“我不是玩弄她!”
梁任娇惊讶地回头,正要发怒,颜钧就两大步雷厉风行地走到她面前,单膝一弯让人震惊地往下狠狠一砸,右手横在胸前而后向上一劈立起,以贝阿人发誓的姿势,起誓道:“我颜钧绝对不会做玩弄女人的事,更加不会……更加不会玩弄……玩弄……我的……我……。”他突然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