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雨的时候,曲烨然都会去枯海边散步。
枯海并不是海,而是长满了恶性思缕的平原。有风拂过时,千万条干枯的枝条像手臂似的舞动,就像海浪一般,又妩媚又萧条。
看着雨种落下,生根发芽长成青绿的思缕,他总忍不住想也许其中某一株会来自那个叫温楠的女孩。
多年前,他还是个学生,跟着导师四处寻找独特的思缕草。他们跋山涉水,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从未见过的品种。大家兴奋极了,都期待着这株思缕开花结果,然后用它来创造新的工具。
当时曲烨然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这株特殊的思缕。它的长势尤其缓慢,几乎用了一年才终于开出了红色的花。花败之后,又只结了一颗小果子就迅速枯萎了。研究所对这颗果实做了各种实验,也没能发现它的用处,最后只好把它当做藏品收了起来。
有一天,导师林修的女儿林杳杳到实验室来找爸爸,一进门就说她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当时林杳杳还不到十岁,虽然稚气未脱,却也从她父亲那儿得了几分学者的气质。研究员们对她很是喜欢,也就任她翻找,最后她在角落的柜子里翻出了这枚果实。
平日里林杳杳又听话又懂事,可谁也没想到她拿到果子以后,二话不说就把它一口吞了下去。
一屋子的研究员都吓坏了。思缕的果实有剧毒,食用后很快生效。站在不远处的林修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把林杳杳倒拎起来,让她吐出果实。没想到他手指刚碰到林杳杳,整个人就像石化似的定住了。
曲烨然本能的想帮忙,伸手碰到林杳杳的瞬间,眼前却闪过了一片白色。那片纯白迅速的散去,不可思议的景象一幕幕登场。从未见过的四足动物被绳子牵着,穿着奇怪的人群从高大的盒子里进进出出,人们坐在一起看着另一群人狂奔。这样的场景闪现了十几分钟以后,又出现了一个女孩日常生活的片段。他看见女孩和父母一起吃着未知的食物,看见她在坐满了人的房间里看窗外,看见她倚在床上看书。场景的最后是有人在喊女孩的名字,女孩转过身,朝着对面的人笑着跑了过去。
这一系列意义不明的景象过去后,曲烨然察觉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身旁是同样一脸惊愕的研究员们。那天每一个碰到林杳杳的人都看见了同样的场景,看见了那个叫温楠的女孩的日常片段。其中的一应事物皆是从未见过的,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们反复地进入那些片段,把每一个画面都记录下来仔细研究。之后又对思缕果实的食用可能进行了大量的实验,一年多后,根据这次研究的结果,林修提出了轰动学界的异世界假说。
异世界假说,就是指除了目前人类所生活的世界以外,在某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未知空间。那里也有人类生存,并且已建立起了完全不同的文明。虽然还有许多疑点,但可以确认,思缕草就是这个世界与异世界的关联点。
假说提出之后,林修的研究所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在重重质疑声中,他们开始向大众提供经过特殊处理的思缕果。少量食用后,任何人都可以看见异世界的景象,而且巧妙的是,每一颗果实所产生的片段皆不相同。一时间,全世界都为之疯狂,每个人都想要一尝异世界的风味。
近十年后的今天,已经没有人再质疑异世界的存在了。从小孩到老人,都知道除了他们所生活的这个地方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那里有白天黑夜之分,有春夏秋冬之别,没有思缕,植物动物都靠太阳的能量活着。那里的人类喜爱四方形的建筑和五彩的服饰,还分不同的种族,会说不同的语言。
靠着这个假说和食用化思缕果的秘方,林修声名鹊起,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曲烨然作为他手下的研究员,这些年见证了林修逐步建立起一个庞大研究组织的全过程。他也明显可以感觉到,近几年他们对于异世界的研究碰到了瓶颈,已停滞不前了许久。
所以那天他看见温楠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研究做得太久,有些疯了。
在大雨滂沱中,温楠突然出现在枯海的中央,一脸迷茫的样子。数年过去,她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长高了不少,可是眉眼没怎么变,依然是当年他所见过的模样。
曲烨然朝她奔过去,心想这一次,一定要弄清楚异世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