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大家把我送到了医院。一路上颠颠簸簸。我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那被我瞧见生殖器的学生跟着我。不,只有我和他在一起。他因为犯了错误,非常害怕,怕得像个完全不更世的小孩。他还处在幼小时期。他穿着开裆裤,挂着小鸡鸡。而我,则是老太婆了,都可以做他的奶奶了。我叫他,你过来!他过来了,规规矩矩。他完全没有想到我的阴处已经泛滥了。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呢?即使我把他抱在怀里,也无非被看作是长辈疼爱晚辈。
可是,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荒唐。我的情欲。欲壑无边。跟对方是谁没有关系。跟谁都没有关系。对方是谁都不能够满足我的荒唐。欲海无边。
也就是说,如果能满足我的荒唐,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她又说。
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自己的丈夫?你问她。
丈夫也不是我的丈夫。她说。
你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了。
你猛然明白过来,她为什么恰恰找上了你,她为什么疏忽忘了摘下香奈儿钻石项练。
不是她的疏忽,而是她的绝望。
其实这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她说。女教师总是喜欢男学生。特别是皮的男学生。总是被遮蔽地解释为:男孩子有活力。什么是活力?活力就是进攻力。
那晚上,我在梦里搂住了那个叫小树的学生。我揪他的小鸡鸡。他猫身挣扎了起来。他的手竭力要掌握自己的小鸡鸡。可是已经被我先占领了。小鸡鸡被我紧紧揪住。他企图逃脱。可逃脱只能把他的小鸡鸡拉长。他还没有翻上去的包皮被拉得像牛皮筋一样。我从没有见过抻得这么长的生殖器……
也许还是不知道更好。她说。还能心安理得地责怪别人,觉得都是别人背叛了我。
别人?你问。你想说老张。但是你忍住了。别人,谁呢?
所有对不起我的男人。她说。
所有?你说。你有丈夫?
是的。
那么你除了丈夫之外,还有别的男人吗?你故作不懂。
有。他背叛了我。
那么所有,也包括你丈夫喽?
当然。她说。最初就是因为他。
因为他?你一惊。
是的。因为他,我才企图掩盖,就去给人介绍对象。
掩盖?
是的。我不敢揭穿。
你一惊。难道他有什么可揭穿的吗?你问她。
是的。
他做了什么?你问。
他,去了苏州。她忽然说。
你猛抽了一口冷气。苏州!
那天晚上,他从朋友的葬礼上回来,因为一点小事,我们吵了架。他一气就走了。
居然!你想。你怎么知道他去了苏州呢?你问她。
我跟了去了。她说。
你怎么去的?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她说。
你愣了。后来呢?
他去了姑苏饭店,到那里的咖啡馆。
干什么呢?
他坐着喝咖啡,等人。
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见到了。
谁?
女人呗。
你见到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她一来,他就走了。
你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就能肯定是他等的是她呢?
可以呀。她说。
凭什么呢?你叫。简直莫名其妙!你啐了一句。
女人的直觉呀。她说。
女人的直觉?你叫。过去听这种说法,总觉得有故弄玄虚的嫌疑。现在,你不能不相信了。
你们男人总觉得自己掩盖得很严密,总是自以为聪明。她说。你们永远不明白,直觉是什么东西。不过,也是直觉害惨女人了。
怎么说?
那以后她就不得安宁了。她说。她想闹,可是她不敢破坏表面上还幸福的生活。可是不说又不行。她想挽救。可是不行。
不行?你问,是他不行吗?
不,我也不行。她说。其实我也不行。只不过苦苦撑着,竭力配合着,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地方。捂着,捂着有多脏啊。太脏了。她一直有洁癖的。她开始遭受煎熬。她曾经想过死。
你一惊。
现在想来,唉,其实那又有什么呢?我丈夫他不过是假戏假做,而我自己,都来实的呢!他只是虚拟。
虚拟的?
是的。
你的心虚弱极了。他不是走了吗?你试探她。
不,他没走。
没走?
他只是回到自己的车里了。
车?你丈夫他有车?你故意问。你很惊慌。你竭力装出完全不知内情的样子。你完全不是她的丈夫。或者是根本弄错了。
是的。他有一辆宝马。她说。
啊!你的心沉了。那个晚上,自己都在车上干了什么呀!
原来当时她就在车外,在某个地方。她一定全看到了。猫?
无可逃避。
死。
还在?好久,你问。
在。她答。
能够问你一个问题吗?你终于鼓起勇气。
什么?
你看到了你丈夫,他在车上。他在做什么?
很重要吗?
很重要。你说。
真的很重要,像命。她越不说,你越想知道。
他在,她顿了一下。
在挠痒痒。她说。她居然说。
你豁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她在指什么。你感谢她。
现在,你也给我挠痒痒,好吗?她忽然说。
你一愣。好。你说。
好舒服啊!她叫。可是还不够舒服。狠点挠。
你狠挠。
再狠点,抓……她叫。
你抓。
再……
不行,已经抓出血来了。你说。
没关系。她说。
不行。你担心了。
为什么不呢?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可以让你享受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呢?来,让我享受。她说。你打我吧!她突然叫。
什么?你没听明白。
打我!
她让你打她!
你打过她。你曾经打过她。现在她让你打她了,你又不敢了。可是她仍然叫:打!
你不敢。
求你……她哼叫,就像你平时打我那样……
她蓦然冒出这么一句。你惊愕。原来她全知道!
……我想挨打。她又叫。如在梦中。里面好痒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呢?
神经。
神经?
神经像电线一样在到处蹿啊!不打不舒坦。你感觉不到吗?
你好像感觉到了。我们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有东西在动,血跟拼装车一样在血管这轨道里跑,蹭着血管壁。神经像电线通着电四处闪射。器官在动,什么都在动。据说幸好有一种物质在抑制着,麻痹着。假如没有这种物质,我们一刻也忍受不下去。你也感觉到体内痒了起来。
打吧。她又叫。
我怎么打得到你呢?你说。
你把我绑起来!
好。我要绑你。你说。你有绳子吗?
你为什么要问绳子?也许要打就需要用绳子绑。你知道她不可能弄到绳子,她在卧室里,柔软温馨的卧室没有粗暴的绳子。她弄不到,她就自然作罢了。但似乎同时你又希望她真的弄出绳子来。有一种阴暗的欲望在召唤着你。那是你压抑很久了的。你渴望。你看着她。
只见她把手伸向空中抓去。空中并没有什么东西。镜头的一角蜿蜒着那条电源线的影子。可是它明显不能取下来用,也太短了。可是她好像抓到了什么,拳头抓得紧紧的,往下一牵。她的手一个震荡。好像那绳子本来是吊在半空中,她用力把它揪下来了。那么逼真,你都能看到那被揪断的绳头挂在她的手背上,抖着。然后她等着你。
你明白了,她是在用自己的虚拟能力挑战你。
那是什么绳子?
是麻绳,她说,塑胶绳太容易松了。
她还真细心。好吧。你说。
你感觉自己的手穿过屏幕,把她的双手反绑在后面,先捆上手腕,将剩余的绳子往上拉,绕过她的乳房上下两侧。你从A片上看到过这样的场面。然后,你将她手臂与身子紧紧地捆在一起,她丰腴的双乳马上被绳子勒得胀了起来。她的乳房被勒得滚圆,红得淤血,一小团结结实实的,好像你发狠结成一粒的心。
假如这时候她说不干了,后悔了,求饶了,你会放她走。可是她没有。她的两手臂并得那么服服帖帖,配合着你,迎接着你。
她是在挑战着你。你愤怒了。
你手执皮鞭。抽她。她猛地一阵抽搐。轻叫着,痛。这叫声是有肉质的。你感觉到鞭子到达她皮肤的某个部位,有多深。你又迟疑了。
痛吗?
不痛。她却还说。
你又抽了一下。
她挣扎。你拼命抽,打,你感觉无比的快意。这人生真他妈的有滋味!你体会到了一个刽子手的感觉,你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逆不道的恶魔活得那么好,那么滋润。
她大概开始后悔了吧?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的肌肉很紧凑,皮肤一点也不松塌,所以鞭子到她身上,就那么到位。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是从球的缝隙冲出来的,好像发自肺腑,非痛非快的,特别碜人。
你愣了。你疼吗?你问她。
你从来没有这么关心她。结婚以后,甚至结婚前就是了。你没有关心过她的疼或者痒,虽然她总是惊惊乍乍地今天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你想,女人就代表着不舒服。她的全身很快一片通红了。你用手去摸,烫得跟岩浆似的。有湿感。你才发现是血。
你怜惜她。看着她身上道道伤痕,你简直心如刀铰。那一道道伤痕好像是在你身上一样。那是一种巅峰状态的痛苦和忏悔,你心温柔得像蒸熟的年糕,要瘫软了,化掉了。出神入化了。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不疼。可是她说。深情地瞅着你,泪光盈盈的。那目光与其是对你的感激,勿宁是对你的期待,或者说,挑战:你能让我更快活吗?
你不能。你其实真的不能。
为什么?她问。
你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兴致还不够。你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可是她在纠缠。你又感觉到了她的纠缠。你又感觉到厌倦。也许是你还没有足够的仇恨。你说。
你有钱,所以你没有足够的愤怒。就像一个肥胖的人没有强筋铁骨一样。
你空虚。你还能做什么?打都打了,还能做什么?你想不出。你玩不下去了。
我改变主意了。你说。
她惊骇。
我要下了。你又说。
这话,对迷恋对方的人来说,是可怕的。在网上,这不仅意味着结束,也许还意味着从此以后你再也找不到他。再也没有了。茫茫网海。
不要这样!她哀求。
我还有事。你说。
你听出了她声音中可怜兮兮的激情。像荡妇。这是你从来不知道的。从来没有展示在你的面前。荡妇!所有的女人都是荡妇。欲壑难填……
所有的男人都是填土苦力工。
你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