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开始痛哭流涕：“我不能走啊，我到哪儿去找工作啊？小嘴刚刚学好，找不着工作，挣不到钱，他怎么看我这个爹啊，我自控能力不强，说不定他把我都带坏了，现在社会这么复杂是吧？宝哥，徐老大，我李大嘴对你们可是忠心耿耿啊--”
人物切换成白楠，他坐在对面，义愤填膺地：“我刚才对他们怎么说？我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宝哥一手挑的，我是徐老大一手挖过来的！两位领导，那就是我的两位恩人，说什么我都支持你们。刚才小美说你们坏话来着，说你们扣了大家红包就是为了讨好新主子，我知道是胡说，我严厉驳斥她，我说老大会让我留任的！”
顾小磊沉默半天，抬起头：“我红包也不要了，假期也不要了，我还想干下去，工资低点也行啊，我不想到别的饭店当帮厨，跟小孩们挤到一块儿去洗菜。宝哥，咱俩是有交情的呀，你把我拉进来的，你不能不管我呀。”
小滑头也挽起袖子把手伸在徐冰和时慧宝面前来回晃：“你看看我受了多少伤！你看看我受了多少伤！你看看我受了多少伤！”
人物切换成小美，她装腔作势地大哭着：“你们不能不要我--呜呜呜呜呜--”
所有人物都查完了，徐冰的表情僵住了。时慧宝愣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
徐冰瞪了他一眼：“还笑？”
时慧宝乐观起来：“大家伙还愿意跟着我们俩干，心没散，这件事情就可为，我没白和这些兄弟相处。”
徐冰摇摇头：“没用了，他们晚上来吃饭，饭桌上就可以定。他们把董事会三分之一的人买通了，就可以大摇大摆地收拾饭店，把微波炉搬进来。”
时慧宝笑着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你整理账目，明天天亮之前送到支持我们的董事会股东手里，我来准备晚上的大餐，让他们吃美了，把收购的事情拖一天。”
徐冰惊讶地看着他：“可以吗？”
时慧宝轻轻敲她的桌子：“咱们各干各的，你就等着结果吧。”
说罢他向厨房奔去。时慧宝进了厨房，厨师们都不说话，仰头看他，以为要宣布名单了。
时慧宝清了清嗓子：“现在是打一场饭店保卫战的时候了，我们拖过今晚，就还有一次机会。愿意留下来的，一起奋战，想走的，工资和奖金马上结。有愿留下来的吗？”
所有人喜出望外，争先恐后地举手。
时慧宝按照惯例拍拍掌：“商量一下晚上的菜单吧，咱们自己饭店的董事会股东也要来，让他们看看，大家伙不是白给的。”
4.老恋人出手相救
晚上，粤海风饭店徐冰办公室里，台灯亮着，徐冰坐在一堆账目中，她玩儿命地按计算器，记录数字。一张一张的流水单，被抽出来，记录之后分门别类地放回去。慢慢地，她有点焦躁不安，一张一张地把账目核对，蹲在椅子上，坐在椅子背上，什么样的怪姿势都出来了。
与此同时，金砂饭店后厨房里，李同低头看着菜单，时慧宝凑在一边，李同拿笔圈圈点点。
李同说：“这道菜可以，我们有好的基围虾，当归和枸杞你们有没有？”
时慧宝连连点头：“有啊，五年窖存的广东米酒还剩一坛。”
李同卷起袖子，意气风发地说道：“素素！按这个单子，把原材料准备好，送到粤海风去，今天晚上咱们关门，让大家伙休息一下。”
时慧宝感激地拱手：“多谢多谢。”
李同笑嘻嘻地打量着他：“你们要是真被收购了，宝哥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帮帮我的忙呀？”
时慧宝也笑笑：“徐老大呢？你也请她吗？”
李同扭头催素素说：“手脚麻利点，走啦。”
李同提了一箱调料，素素也提了几大包原材料跟在后面，时慧宝笑嘻嘻地接过一包来往外走。
素素好奇地问：“你笑什么呀？”
时慧宝说：“我笑李同，和我一样是个胆小鬼。”
两人回到了粤海风饭店厨房，厨师们几乎没有人说话，都在很精细地准备各自手里的菜品。时慧宝开始算计菜单，李同、素素和小郭在徐冰的灶上。
忽然，外面一个服务员冲进来，喊道：“他们来了。”
粤海风饭店里灯火辉煌，大厅中央拼了一张豪华的桌子，服务员把速食集团的一行人引进一间最豪华的包间。速食集团的老板和助手带着六个股东大摇大摆地坐下。
时慧宝推门进来，满脸笑容。
时慧宝请示着客人：“可以走菜了吗？”
速食集团的老板傲慢地摆摆手：“上吧。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的能耐。”
时慧宝推门出去，服务员把凉菜车推进来，先上来四道小凉菜。
时慧宝一边上菜一边介绍着：“这道菜是柑橘猪肚，是用柑橘、黄芪、陈年绍兴酒蒸熟，切丝；这道是蜜瓜海鲜船，用虾仁、带子、火腿肉煮熟，蜜瓜做酱，腌制出来；这道菜是玫瑰手撕鸡，用绍兴酒、玫瑰花、甘草、苹果片捣碎做酱，铺在锅底，蒸出来的童子鸡，这道最难得。”
时慧宝把一碗生基围虾放在桌上。一行人看了一下，有一个股东撇着嘴：“就是生基围虾嘛。”
时慧宝从车底下拿出一坛用泥封好口的米酒，拍碎了坛子盖，把还有点浑浊的米酒倒进基围虾的碗中，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机快速地在碗上掠过，餐桌中央爆出一个大火球来，把所有人狠狠地吓了一跳。
速食集团的老板愤怒地大叫：“你在搞什么？”
时慧宝指着刚才装基围虾的那个碗，碗里边的虾已经全被烧熟了，米酒也一滴都没有了，再看看虾肉，熟透饱满，通体红艳。
时慧宝笑嘻嘻地解释：“我用的酒是陈年米酒，烧得快，这是最后一道凉菜：叫大红袍，也叫火焰醉虾。”
其他几个股东很狐疑，但又不敢先下筷子。
速食集团的老板满不在乎地招呼着：“这是风险性很高的传统菜，来吧，边吃边说，咱们接着讨论收购的问题。”
速食集团老板发觉时慧宝还在旁边，有点纳闷：“你怎么还在这儿？”
时慧宝笑着：“我是帮您介绍。”
速食集团老板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在说商业机密，你出去。”
时慧宝仍然笑着：“酒水你们自点，有什么事情叫我。”
说罢他出去了。速食集团老板看着时慧宝走出去，下筷子的时候，发现桌上竟然只剩下一只虾，其他几盘都空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另一个股东笑嘻嘻地把自己的虾让给了他：“菜上少了，上少了，这只虾留给你。”
后厨房里，素素在精细地切一个火龙果，挖出果肉，切成片，又把马蹄、西芹、胡萝卜、脆瓜切成段。
李同叉着腰，仰头念念有词。
素素说：“还需要什么？”
李同说：“你听着，我先炒马蹄、西芹、胡萝卜、脆瓜、芦笋，火候一到，我说个好字，你立即加高汤进去。我同时加酒，我没有三只手，你可不能误了，差一秒钟，就白费了。”
李同手也快，看到锅里的油已经冒烟了，迅速加入蔬菜翻炒，嘴里数着数。素素奔跑着盛了一碗高汤，李同一说好，素素往里加高汤，李同同时两只手扬起来，一手搅拌一手下绍酒、味精、精盐、白糖，用膝盖一撞把火调大，瞬间高汤被收掉，洒进火龙果，把锅向空中一掂，一粒不剩地倒进被挖空的火龙果果壳中。素素赶紧把另外半个果壳扣上。
两个人做完这道菜，只有半分钟的工夫，外人看着像耍杂技一般，里面的分寸拿捏，惊险程度，历历在目。一直到素素把果壳扣住了，半天不敢松开手，两个人这才笑起来。
时慧宝从外面进来，大声说：“手里的活儿做精细一点儿，前面怎么催菜，就是不要理他们，吊着他们的胃口，慢慢搞。”
时慧宝走到火龙果边，素素把果壳移开一半，时慧宝深深地闻了一下。
时慧宝赞赏道：“真有你的。”
李同擦着手：“这是从你那道西红柿炒虾仁里变化过来的，烦琐了点。”
素素说：“上面八个人，这点量够吗？”
时慧宝摆摆手：“吊着他们，他们够了我们就不够。”
服务员在门口喊道：“宝哥，上面催菜了。”
时慧宝说：“知道了！”
李同看着时慧宝说：“河豚你做我做？”
时慧宝沉了一口气：“我来收拾，你来做。这是王牌菜，你可千万别出一点儿事。”
李同也有点紧张，张开双手让素素重新把围裙给他扎过了，叮嘱素素说：“河豚皮上的倒钩和眼睛旁边都有剧毒，等一会儿你帮忙的时候随时洗手。”
素素点点头。
包间里，桌上的盘子又全变成空的了。
股东甲咂着嘴抱怨：“菜是好吃，份儿也太小了点，我们八个人吃饭，厨师长一点儿数都没有。”
速食集团的老板盘算着：“粤菜的量就是小，这还是就我们一桌，今天要坐个满堂，顾客非得抱怨不可。要是我们收购下来，上我们的速食粤菜，这个包间，这张桌子翻三次台都够了。我都想过了，把二楼的包间拆掉，跟一楼一样搞成大厅，二十四小时营业。”
门开了，服务员把那道火龙果菜上来，打开火龙果的盖，香气扑鼻，谁也不再注意速食集团的老板在说什么，偌大的桌上只有这一道菜，可怜得很。
每个人吃得都一脸满足，速食集团老板一看又快抢光了，也立即抄起筷子加入战团。
这一道菜光了，众人好半天没说话回味口腔里的香气。
速食集团的老板回味过来：“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其他人看他也一脸茫然。
速食集团的老板生气了：“不能在这个店里谈，我的意思是，诸位帮忙，这家店位置很好，只要你们在你们的董事会里坚持让我来收购，这家店每个人送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会严格保密的。”
速食集团的老板冲助手示意，助手从公文包里拿出已经拟好的合同分给几个粤海风的股东看。
还没看两行，门又推开，又进来一道绝顶精致的菜，股东们干脆不看合同，早早地提着筷子准备战斗。
厨房里，只剩下几盏灯还亮着，时慧宝和李同站在灯光下处理他们手里的河豚。其他厨师围在周围，踮着脚站在暗影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时慧宝用一根筷子卷着河豚鱼的鱼皮，轻轻地往上揭，露出菊花一样的鱼肉。
到了眼部，时慧宝停下来。
时慧宝对李同示意：“该你了。”
李同选了一把刀，对素素说道：“河豚这个部位是毒素最高的，稍有不慎，大家伙后半生在监狱里过吧。”
李同用刀很小心，终于把这块肉旋下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时慧宝把两个筷子上的鱼皮递给李大嘴，李大嘴在烤肉的铁架子上开始烤，手里拿了一瓶上好的窖藏白酒，自己喝了一口，毫不吝惜地往火里倒。
火舌一阵一阵地从铁丝网底下扑出来，李大嘴转着鱼皮，来回烤。
李同把河豚慢慢地放进高汤里，随着高汤的水沸腾，他拿起刀，小心翼翼地把刚才切下来最毒的那块肉用刀尖挑了一点儿扔进汤中。
周围的厨师一起发出呜的一声。
李同盖上锅盖回头冲大家笑了：“这个量正好，吃河豚一定要轻微中毒才正宗，食客吃完出门的时候，手指尖全是麻的，这才叫冒死吃河豚。这道菜真奇怪，随时可能死，吃起来才香。”
李大嘴手里的鱼皮已经烤得金黄焦脆，李大嘴得意地闻着，一扭头怪叫了一声。
李小嘴穿了一身主厨的服装，戴着高筒帽站在他身后冲他乐。
李大嘴骂他：“小子！老大的衣服你也敢穿？脱下来！”
时慧宝从李大嘴手里接过鱼皮：“这道菜让小嘴去送。”
李小嘴和小美把河豚放在餐车上，推出去了。
其他人看着灯下的时慧宝，等着他的号令。
时慧宝看了半天菜单，回头冲着大家笑了一下：“菜都上齐了，成败听天由命。”
包间里，河豚已经分成小份上到了餐桌上，所有人提着筷子，舔着嘴唇等吃了。
李小嘴露齿一笑：“按照规矩，做河豚鱼的厨师，为了让客人放心，证明河豚无毒，要吃第一口，我就得罪了。”
李小嘴用银亮的筷子，托着小碗，搞了一大口吃下去。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小嘴享受了半天，方才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小美先端了三碗送到速食集团的老板和两个助手桌前，又开始给其他人分，速度慢腾腾的。
股东乙实在忍不住了：“拿过来我们就着盘子吃吧，不要分了。”
另外一边速食集团的老板和他的两个助手，连汤加肉吃下半碗去。李小嘴突然开始晃，撞在墙上又撞在门上。大家吓了一跳，不敢吃了，抬头看他们。李小嘴摇摇晃晃地想伸手抓住一个支撑物，他抓住餐车，倒下去，餐车人仰马翻，盘子和碗碎了一地。
小美嗷地尖叫起来，众人的脸都绿了。只见李小嘴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面色铁青，刚才吃过河豚的速食集团老板和两个助手吓得目瞪口呆，另外几个股东看着摆在眼前的河豚，全傻了。
小美从碎片里抓出对讲机，大声喊道：“河豚有毒！”
厨房里，所有的厨师都清晰地听见厨台上的对讲机里小美的声音。
时慧宝拿过对讲机来，急促地吩咐着：“告诉他们，不要乱动，毒素跟着血液一进心脏就没救了，我马上把泔水送上去，让他们吐出来，拨120急救。”
三个厨师发疯一样立刻跑出去，一个人提着一桶泔水，一个人提着空桶，还有一个人抱了一摞空碗。
包间里，没吃河豚的几个股东捏着鼻子。速食集团的老板和两个助手，一不怕脏二不怕臭地喝泔水，然后往空桶里吐，吐得声嘶力竭，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那三个人才扶着椅子气喘吁吁地站起来。
速食集团的老板恼火地指着几个股东的鼻子，声音微弱：“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厨师，我要告死他们！”
话音刚落，李大嘴推门进来，看看地上还在抽搐的李小嘴，踢了他两脚，恶声恶气地说：“还不起来！”
李小嘴笑嘻嘻地爬起来，完全正常。速食集团的老板和两个助手傻了。
速食集团的老板拿手指着李小嘴：“你不是中毒死过去了吗？”
李大嘴笑嘻嘻地道：“误会，完全是误会，这孩子打小就有羊癫疯。我们的河豚是绝对安全健康无毒的，纯属误会，你们可以放心吃。”
说完李大嘴拿起桌上的一碗河豚吃了几口，很享受地摇着头，突然大叫一声做了一个抽搐的怪态，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李大嘴笑道：“开玩笑，开玩笑，请继续用餐。”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着这帮厨师都出去，屋里一地狼藉，连刚才发下去的合同都泡在菜汤里。
忽然，李大嘴又推开门探进脑袋来问：“那些泔水好喝吗？”
喝过泔水的速食集团老板和两个助手立即扭过头，又大吐特吐起来。
李大嘴哈哈大笑着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