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辛和乐毅听到旨意后,都是明显一愣,大王传召入宫,半年下来,这倒是极为罕见的事,即使有重大事情禀告,也是由燕王、太后、郭隗碰头,在一起商议,掩盖了燕王的不少锋芒。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剧辛有些纳闷。
乐毅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山崩于前,风云将动,燕王半年沉寂,一旦有所动作,必定雷霆万钧,剧兄,做兄弟的提醒你一句,任何时候,不要小看了君王,即便你我如今手握大权,超过公卿贵族,但仍是人臣,这些权力都是大王赐给的,随时都能收回去,一无所有!”
剧辛听出了话里的深意,点头道:“你我皆非贪权好恶之辈,只是不希望投错君主,将来做一个亡国奴罢了,如果燕王真是个狠角色,有雄才大略,咱们自然高兴,追随左右,建立不世功名,如同管仲、吴起、商鞅那般,青史留名,百世流芳。”
“哈哈哈,原来兄长还有如此胸襟和目标!”乐毅大笑一声,脸色说不出的欣慰,眼神惺惺相惜。
剧辛起身道:“走吧,入宫觐见大王,看看究竟所为何事,千万别让你我兄弟寒心,浇灭心中理想和斗志才好!”
“不会的!”乐毅斩钉截铁,神色充满一种坚定和自信。
两人联袂上了马车,缓缓驶向了内城王宫。
御书殿内。
辰凌正襟危坐翻阅着近期一些大事的奏折,对于军政、经济、土改、房建、水利、学院教育、手工纺织、冶铁军械方面,筛选出来,重点查阅,把握变法的走势。
尽管他在魏国,也有一些情报源源不断送过来,但那都是极其简短的汇报,涉及燕国变法,以及六国行军战况等,而且有魏军斥候的巡逻,锦衫卫的情报,也不可能每天大摇大摆地出入送进去。
何况,一国之君每天面对的奏折如山如海,可不是锦衫卫能打听到的,它只是一个情报组织,没有那么大能力,把各部门的军机大事都能探听到,很多时候,都是太后把消息说给淳于臻,让他通过密探把消息转给外地的辰凌。
“启禀大王,苏秦、乐毅、剧辛门外听候召见!”
“宣!”
一名太监寺人站在御书房门口,高声喏道:“宣苏秦、乐毅、剧辛入殿觐见……”
殿门打开,三道身影穿着官袍,叩拜在地,齐声呼道:“拜见我王!”
“平身,赐座!”辰凌淡淡几句,无形中充满了一种威严。
三人都是当世人杰,战国名士,身居燕国朝廷要职,左右丞相,枢密院总使,可谓军、政、国力外交都囊括其中,都是极为聪明之人,三人脸色不约而同地出现差异,很明显,体会到细微的不同。
苏秦、乐毅三人余光相互兜了一眼,似乎都在查看对方的神色,眼神中明显感觉到,燕王今日的气势与往日不同。
虽然容貌没有变化,但是往日那个燕王,没有生机和气势,像是一个傀儡一般,但是这一位,就好像大半年前,三人初见的燕王一样,生龙活虎,而且,更具杀气和威严了,绝对是上位者的姿态,手握生杀大权的君主。
辰凌没有开口,目光如剑一般犀利,在三人身上一一掠过,看得三位重臣都有些心惊胆战的,因为那股目光,太凌厉了,这股凛冽摄人的气势,压得苏秦、乐毅、剧辛三大官员,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不开口,三人自然也不敢随便开口,做臣子讲究的是揣摩圣意,察言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做到心里有数,才不至于糊涂中丢官丢命。
半晌,辰凌才收回慑人的目光,开口道:“乐毅,新政的宪法和律法条例等,可曾颁布?”
乐毅答道:“回大王,新政陆续颁布了《大燕宪法》三百多条,《大燕律》七百多项,其中囊括了《刑律令》《商律令》《军法律令》等,大大小小,一千八百多小令,目前已经公布过半,入冬之后,还在继续颁布条令,等‘大燕律’完善之后,会统一印刷成册,发往各郡县乡,普及民众。”
辰凌横了一眼问道:“是否按照寡人指定的刑法、民事诉讼、工商法等,分开种类,然后按程序审判、定罪?”
“回大王,正是,《大燕宪法》即国典,完全是根据大王的意思,以此为大燕国家政体之根基,它阐述了燕国朝廷体制、官爵、百姓权力、王公贵族的权力等,乃国家之根本法!《大燕律》则是律法,是根据不同阶层,所犯案件的不同,而进行各种规定……”乐毅不卑不亢,从容道来,心正轻健,说起来也条理清晰,颇有大才。
“好,寡人有一句话要加进入,放入《大燕律》里!”
“大王请交待,微臣自会添加其中!”乐毅拱手道。
辰凌平静道:“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三人都吃了一惊,露出强烈差异。
“这如何使得?”
辰凌淡淡一笑,解释道:“这一句,并非指大王什么也不能做,而是在宪法中规定了大王的权力,在日常生活中,身为一国之君,也不能胡作非为,出宫后滥杀无辜,奸淫掳掠,也要有个度,一切都要按照法律的规定来办事,当然,国君掌管社稷,法律的约束自然会宽一些,即便要杀人,也是按照法律条款处置罪民,其它王公公贵族,更是如此,如果有人胆敢仗着自己的高官贵族,王室外戚,就敢为非作歹,祸乱一方,统统按照法律处置,在法律面前,无任何特权!”
乐毅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这大王要以身作则,严于律己,绑缚王公贵族的子弟,不可仗势欺人,虐杀祸乱民众,保护百姓的权益,心中暗暗敬佩,觉得这燕王似乎变了个人似得。
不光是他,苏秦和剧辛在旁静静听着,也都察觉,今日的大王,充满了一股王者之气,似乎与当初那个激情四射,收复失地的储君,又回来了。
辰凌看着三人的神色,自然心知肚明他们的猜疑,他嘴角溢出一丝高深的笑容,开口道:“三位卿家,心中一定在纳罕,寡人与前段时间,状态有些不同,是否?”
剧辛拱手道:“臣等不敢,只是觉得,大王今日的气色,似乎格外精神,比往日更有气势了。”
辰凌淡淡一笑,然后脸色肃穆下来道:“三位卿家肯定会觉得,前段时间,寡人深入浅出,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推迟朝会,凡事交与太后、郭卿处理,似乎锐气不在,不是明君行径,故而,当朝许多新旧官员、贵族,可能都在背后议论纷纷,觉得寡人毫无大志,贪婪后宫美色,无心前朝政事了吧?当真以为寡人不中用了?哼哼,那是因为,前段时间,寡人并不在宫,而是在燕国各地考察,微服私访来着,燕国变法图强,乃寡人大志所在,倾尽心血,难道真会不理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