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不和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的反复无常。我们原来是想共同建设一个安静的港湾的,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看来,我要食言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苏红,我罪孽深重,早晚会遭报应的。”
“不!你说得不是事实,我们一直处得很好很好的,那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的做爱怎么那么……我当时很恨你!我想你既然给了我,为什么还要给她?我不能容忍其它的女人再碰你,你是我的呀!”何佳痛哭起来,眼泪鼻涕满脸都是,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里子都没有了,面子还有什么用!
吴方扫来一眼,他已经彻底对何佳失望了。“你好自私啊,你难道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我一个50多岁的男人了,还能有多精力去同时应付两个女人。我早和你说过,我和她已经多年没有性生活了,我把全部的情爱都给了你,只把形式留给了她吁!”
何佳一言不发,她傻了似地看着吴方,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突然,她尖叫一声扑向前去,紧紧地抱住吴方的胳膊,凄凉地叫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很傻,很坏是不是?可是你不要抛弃我。吴方,你说过你爱我,很深地爱过我,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要脾气了,什么都听你的,好吗?你不要离开我!我怕,我很怕呀!”她浑身在打颤。
吴方任何佳抱着一动不动,他觉得她很可怜,他为自己的过失悔恨,看着她泪眼滂沱,看着她悲悲凄凄,他真的不忍心再刺激她了,他叹了口气说:“你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些日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我爱你。”何佳抱着吴方的手箍得更紧了。
“可是谁又承受得了你这种爱呢?你知道我过去受不了苏红的就是这些啊,你那么聪明怎么也重蹈覆辙呢?我真没想到,相处起来,你比苏红还要……”吴方叹息着。
“你不要把我和那个妖婆比!”何佳叫了起来,声音尖得像踩鸡脖子。
吴方浑身一震,清醒过来,她还在恶语伤人!就在自己完全失去尊严的时候还忘不了诋毁他人!这真是太可怕、太自私、太没人味了,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便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分手的好,我是应该受到惩罚的。无论你将来如何反复我,我都无话可说,因为我是罪有应得的,但是今天,我想求你一件事,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这个事实,我想求你……”
“什么?”何佳的眼泪已经干了,她冷笑着,笑得很特别。
吴方打了个寒颤,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求你以后不要再骚扰苏红了。她……”
“那是我的事,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也管不着!”何佳抓起桌上的一盒“摩尔”烟,弹出一支,很做作地叨在嘴上,烟没点着,她连连甩着打火机,仍没点着,便随手把烟扔到一边。突然,她又把烟捡起来,像欣赏奇珍异宝似地在眼前晃了晃,然后狠狠地把它碾成粉末,像丢垃圾似地把它扔进了烟灰缸,做这一切,她好像很开心。
何佳望着目瞪口呆的吴方扬了扬手,“哎!你的话说完了吧?那就请回吧,我这里没有供人午饭的习惯,除非……是自己动手。”她笑着看着她。
吴方被激怒了,他厉声喝道:“何佳!你老实给我听清楚了!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怨你,可是如果你再敢对苏红做什幺非礼的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他转身就走了,步子踏得山响,第一次不像个文官,更像个武将。
何佳愣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何琦回到家,钟建伟已人去楼空,桌子上只有一个牛皮纸袋和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是几个潦草熟悉的钢笔字:
何琦,我真想不到,5年的时问,你会变得这样狠,既然你已经烦我,讨厌我了,我的确是应该知趣点走开了,但愿我走了以后,你能自由,能如愿以偿!……
何琦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纸条。纸袋里是建伟留给她的两万块钱,建伟走了,没和她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这正是他的性格,他还是他,可是她却已经物是人非了,建伟走了!他解放了!自由了!从此可以义无反顾地开始一种新生活了!何琦抹着不断涌出的泪水笑了。她大哭一场,一切归于平静,是的,该结束的都结束了,她自己也解放了,自由了可以开始一种新的追求了。
她开始打扫房间,干得很仔细认真也很彻底,擦的扫的拖的洗的,整整忙了一天,直到傍晚,才收拾完这套不大的两居室,第二天,她又收拾厨柜,宁宁的衣服没用的送人,有用的叠好放好,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才发现,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她苦笑地整理着心想:明天一定要去买几套好衣服。40岁的人了,很快就要枯萎了,是应该好好打扮一下了。
“妈,爸爸呢?”宁宁扔下书包就问。
“回美国了。”何琦平淡地说。
“真不守信用!他不是说好大后天才走吗?”宁宁生气地噘起了嘴。
“他有急事,所以提前走了,找爸爸有事?”
“他答应带我去看足球,大人真没劲!”
“爸爸有急事,妈妈带你去好不好?”何琦摸了摸刺猬似的头发。
“有什么急事?不就是挣钱嘛!”宁宁脑袋一拧,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不许这么说!爸爸出国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才用不着他呢长大以后我靠自己的本事闯天下。”
“好孩子!这一点挺像你爸爸。”何琦笑了。
宁宁却有些糊涂了。
傍晚,宁宁睡着了,何琦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从里面插上了门,她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摞稿纸,悲愤交加……
“妈,我回来了!”何琦光彩照人地站在张洁如面前。
张洁如惊喜地看着女儿,她化了淡妆,眉清目秀,楚楚动人,一件棕格子羊绒外衣裹着她娇小的身躯,一条深咖啡色的薄呢长裙衬托得她更显端庄典雅。“看看,还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呢,猛一下子,我还以为来了个电影明星呢!建伟呢,他怎么没来?还有宁宁?”张洁如说着就往何琦身后看。
“建伟回美国了。宁宁下午有自习。”“什么?建伟回美国了?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张洁如的脸上显出愠色。“妈!他收了个电传,美国老板让他赶快回去,他给您打电话,可总是占线。”何琦编着谎话,脸不变色心不跳。
“哪一天,我这里晚上很少有电话呀?”张洁如疑惑地问。
“前天晚上,我看着他打的,有半个多小时,就是打不通。也许是您电话没放好。”
“我的电话从来都是放得好好的,怎么会?”张洁如还在唠唠叨叨。
“好了老太婆!何琦什么时候骗过我们?”何敬亭走过来打着圆场。他看了看何琦问:“你怎么又瘦了,没什么病吧?”“没有,可能是整天跟着建伟东跑西颠地累的。今天我们吃什么?”何琦兴致很高地打开冰箱。
“你是不是也要走啊?”何敬亭眯着睛问。
“还是爸爸聪明,一猜就中,我下个星期走,签证早办好了。”何琦轻松地说。
“哎?你不是说过不走吗?怎么又变卦了?”张洁如吃惊地看着何琦。
“想通了呗!出去看看也好,难得建伟一片心,不过,我是不打算在外面常呆的。转一圈就回来。”何琦满面春风,坐到了张洁如身边,轻声地说:“妈,求您个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张洁如没好气地扭着脸。何琦要出国太让她意外了。虽说女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可这毕竟不像在国内出趟差那样简单,40岁的女人,到国外去当三等公民,日子是可想而知的,虽说身边有个建伟,可怎么说也不像在国内,到处有亲人的好,这还在其次。更关键的一点是:张洁如感到自己和何敬亭都老了,身边越来越需要有个人照应了。何佳自从上次和小赵见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何琦是她的主心骨,她要是再一走,这个家就真像是天缺一角了。再说了,何琦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这一别生离还是死别也说不定呢……想到这里,张洁如伤感起来。
“妈!”何琦又叫了一声。
张洁如赶紧调整情绪,“你是说宁宁吧?放我这吧,怎么说也是个伴呀。”
何琦心如刀绞,可她的脸上还是在笑,她拿出了那个牛皮纸袋递给张洁如,“妈,这是建伟留给您的两万块,做个补贴吧,以后我们在外面混好了再给您寄,宁宁我就托付给你了。”说着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张洁如跟过来,“你这又是何必呢,宁宁是我外孙子,我还能要你们的钱吗?快拿去,需要什么买什么,我就不给你钱了。”
“妈!”何琦鼻子有些酸。但她还是忍住了。“您一定要收下,要不,建伟该骂我了。”
张洁如看着何琦,眼圈又红了。
何琦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何敬亭一直注意着何琦。他感到今天的举止很反常,晚饭后,他把她叫到书房,开门见山地问:“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了?”
“没有啊!您真是神经过敏。”何琦笑着塞到爸爸嘴里一片桔子。
“你和建伟怎么了?不要瞒我,他怎么会不辞而别呢?”
“真的没什么,原来……原来我是不想和他出去的我们吵了几句,他一赌气先走了。可是我又一想,他一个人在外面也是挺可怜的。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出去看看的好。所以我就变卦了。夫唱妇随了,就这点事。”何琦看着爸爸的脸色,费力地解释着。
“你别骗我,签证什么时候办的?”何敬亭还是疑窦丛生。
“建伟回来以前就办了,我一真犹豫。”
何敬亭松了口气,瞪了何琦一眼,“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总像是个孩子似的吵吵闹闹的,吵嘴是好玩啊还是好听?没教养!到了国外可不能再这样。建伟我说不着,可是你得注意,遇事多忍耐点,这可是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呢,到什么时候也不能丢了啊。”
“我知道,爸爸,我会对建伟负责的。”何琦低低地说了一声。她又感到鼻子发酸,便赶紧找个借口走了。临走,她叮嘱何敬亭和张洁如,她和建伟的朋友一起走,不用送!在大门外,何琦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这里有她至亲至爱的亲人,有她熟悉的生活空间,有她难忘的一切…切。可现在她要和这一切远离。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咬着嘴唇走了。……
何琦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何佳的家,同样费了好大的劲才敲开了那道紧锁的门。
“要地震了!”何佳说。
何琦一见何佳吓了一跳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个精明、强干、活泼、漂亮的妹妹,何佳脸色灰白、眼睛木乃,形消骨剔、冷眼看去,简直就像是《聊斋》里的女鬼。“你怎么成这样了?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何琦抓住何佳冰冷的手问。
“要地震了!走了个道德法官,来了个纪检书记,走了个纪检书纪,又来了个风化委员会主任,你说好笑不好笑。”何佳披着头发,叨着烟,懒散地答非所问。
“倒底出了什么事?快说呀3”何琦焦急地催问。
“出了什幺事?那还用问吗?我被人甩了,又被人甩了,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叫失恋!”
“啊?”何琦呆住了,“你,你怎么也……这是怎么回事?”
“想听吧?那我就告诉你,谁让你是我的亲姐姐呢?你别怕,现在我不恨你了,一点都不恨。其实你们谁都不值得我恨,只有他,吴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让我恨。恨之入骨!你知道吗?我这次比对钟建伟陷着还要深,深一百倍!我为他什么都做了,你懂吗?什么都作了,可是现在,就是刚才,他竟明明白白跟我说,他不爱我了,他要回到家里去,回到那个当奶奶的老妖婆身边去,你说可恨不可恨?我这不是又被人甩了一回吗?”何佳用牙齿从烟盒中叨出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