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胡乱在脸上擦一通。
是有客人来上厕所吗?
现在处境窘迫,她爬起来赶紧到龙头前捧了一把水洗了一下脸,确定自己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了才去够把手。
门开的瞬间,她也尽可能低着头往门边靠,想要不着痕迹地避开门口那人回到酒店房间。
她眼角扫过那片黑色布料,她更垂了头朝那人轻轻说了句“抱歉”。同时,她测过身欲出那扇面积本就不大的门。
然而,擦肩而过的刹那,她的手腕毫无预兆地被那人握住。她没有一点点防备,又急着出去,人就直接被那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带到了他怀里。鼻尖被胸部硬朗的线条撞得有些发酸。
这一下,不只简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忘了动作,连那人的身子也僵了。
“这样子出去更引人注意。”清亮又熟悉的嗓音,这男人不是严珩又是谁?
简仪惊吓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脸上始终平淡如水,再加上地点的不便,灯光的晦暗,她几乎不能反应。只能瞪大了还有泪闪现的双眼望着他。
相比简仪的失措,严珩真的是太平静了。
任何男人在洗手间遇到一名女人哭的时候,无论他是有意撞破还是无意遇到,心绪都不应该没有丝毫起伏,起码尴尬也会有一两分。可严珩全然没有,他的态度更像是知晓内情的人正在伺机而行。
她嘴巴张开又瘪了下去。能说什么?
说自己喜欢他?说自己很想跟他坦白?说自己现在躲在卫生间哭的缘故?
你太好,我每接近你一寸就发现你的尺尺好处。可一想到自己,又觉得我们之间相隔几十个千万里。喜欢你,恨不得你看到的自己方方面面都是好的,恨不得自己全部的优点都被放大被你清楚得知。然后,希冀你能够在这一点好中喜欢我一点。只要一点点就足够的。
可现在,不说是否有机会让你也喜欢上她,就是有机会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自己。
想过以后千千种,种种都有你在场,只想够到你所在的高度,和你并肩。但世上所有事情都能努力,唯独生离死别逃不过。即便知道通过药物通过克制她也可以至少看起来算是平常人。但一想到以后假使万一有你的设定,那么跟幸福相差一分一毫她也会心痛。
这些难言之隐怎么说?严珩是她想要的唯一充分必要条件,可恰恰破坏这命题的最大障碍又正是她自己……
她眼中的欲言又止严珩看到了。
她还在自己怀里,两人的手也搭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她强忍着不发出的抽噎,也能看到她已出眼眶的两行泪。
“你怎么了?”他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低下身子轻声问道。
听到他再一次的发话,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双手握成拳与他对视。他的眉眼,他笔挺的鼻子,还有被酒水润色的薄唇一一在目。
严珩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为何会柔软至此,话落时本人也诧异了一下。
简仪咬了下唇,眼中的泪又是一轮。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牢记在心里,连你当时的语气和情景都被存在我脑中。你的一句话,我也许解剖千遍,就是想看出你的情绪到底是怎样,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即使解剖千遍其实我也猜不出完全..但还是想去猜测。想看看这么喜欢你的我在你的心中是不是有那么点位置。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会觉得我获得了无穷大的动力去继续,去继续喜欢你..”
散散落落一大段话,她像是完全没打过草稿一样说了出来。偏偏她的声音中夹杂着点点哽咽,让严珩听得深深皱起了眉。
同时,他心里毫无缘故地有点堵。
可不待他阻止抑或思索片刻,简仪吸了吸鼻子再次开口。
“你别问我到底什么时候对你上心,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然后发疯了一样偷偷看你点点滴滴。我就是想把自己所有好的一切统统给你。我自认为好的,自然悉数与你。我所没有的,我也想竭尽全力哪怕拼来碎碎点点,也还是想要都把它给你。对我而言,只要你常在,我都好啊。可惜,身份不对,这些都是废话..但是,最起码的,我只想你真的过得好。所以,你别难过;所以,你得开心。”
最后一句话,她是一字一字说出的。像牙牙学语的幼儿,分外认真。
前一段话严珩倘若尚可以想着开口婉言拒绝,那么在听完后一段话后,他已经无法言语了。
他知道简仪对自己有心思,但从未想到她开口的感情分量这么沉甸甸,似乎将她以后的所有都与他牢牢绑在了一起。
他只觉得有一大块沾了蜂蜜的棉花盖在心上,又重又粘稠,压得他喘不过气。
简仪说完这话后只把头低得更低,严珩的角度能看到她的发旋。
严珩轻叹了一口气:“你醉了。”
“嗯,我醉了。”简仪听了这话往前走一步离他更远,似是倔强般地抬头深深望他,“可酒醉借真胆,酒后吐真言啊。我时时刻刻都在憋的这些话你不可以当做玩笑听过去的。”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眼泪滚到下巴滴到衣襟上。
“严珩,你都变成了我一种习惯了..”没有更多言语,简仪擦了擦眼睛向他扯出了一个笑转身离去。可背过身的刹那偏偏又不争气地哭了。
严珩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几个女人结伴想进洗手间补妆,可都被站在门口脸色沉重,全身散发出低气压的严珩吓到。斟酌一番后慌忙跑去其他楼层找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