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睡了,我们走吧。”这样的蹲点很容易让凶手钻空子,但是……我不想呆下去了,也许会觉得我有些无情,我也本就如此,我是个随时会离开的人,所以说我对我文秀的羁绊,也只存于能帮则帮。
“好的,大人……”邱瑞并没有多问什么。
回到家后,我去浴室洗好澡后便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个夜晚都是如此渡过的。
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房门敲响了,“有什么事吗?”
“邱瑞是否打扰大人休息了?”
“我还没睡,你进来吧。”
我换了个靠着床头坐着的姿势,白色睡衣的衬衫袖子并没有像‘我’平时一样将袖口的扣子尽数扣起,而是松松散散的卡到了手腕以上的地方。
邱瑞开门进来了,他也是换了一件衣袍,圆领大袖宽松的水红及膝开边缎袍,同样材质的白色宽裤,微微露出白皙的脚踝。手上端着一木质的方形大盘子。
他走到我的窗前,低头看我,示意着问我,他能否坐到床边。
我点头,他便坐了下来,将手上的木盘放到了右边的床头柜上,好在我从来并不在哪边的床头柜上放什么,要不得以哪个碟子将床头柜占得满满当当的情况来看,定是又是一番麻烦。
说起来,台灯闹钟一般都放在左边的床头柜上,这可能和‘我’是左撇子有关。
卧室里的灯光是微微偏黄的白色,不算是很亮,但以这个灯光看书干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的灯光照在木盘上,让它带着好像是包浆一般的温润光泽,盘中描花瓷碗中装着的玉黄的清透液体,以及一个木盒。
木盒制作的极为精巧,整体镂空花纹,灯一照,便是映出繁复的花纹,可从表面看镂空花纹排列紧密,里面装着什么是分毫也看不到。
我看着那碗液体,侧头问邱瑞:“那是什么?”
“清盏汤。”邱瑞温和一笑,看到我疑惑的神情开始给我解释:“清盏,妖界的一种植物,开于冷湖雪山,熬汤有安神凝魂、防寒之效。”说着,他将手伸出,微光环绕中,一点一点变成一株植物的模样,枝叶微红,通体剔透玉黄。
我诧异的同时也明了,想来这就是他说的清盏了,他这莫不是在给我科普妖界的知识?
他将手恢复原样,又温声说道:“大人今晚吹了好一会风,这会睡得又比身体一向习惯的时间要晚得多,明日许不得是要风寒的。邱瑞便去熬了汤。”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淡淡的道,对这个没有什么好紧张的。
“大人……”他一愣,又劝道:“宿主生病,您会伤魂的……”
“伤魂会死吗?”我打断他的话,微坐直身体问道。
“不会。”他抿唇,神情带着复杂,“但长久下去您会非常的痛,来自魂魄的疼痛。”
我放在曲起的膝的手指微动,大抵明白了什么,“已经习惯了。”这种痛很早很早就有了,时常的疼,再怎么痛也都习惯了,我就也便没再注意了。
我见他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便抢先问道:“你觉得这对于我来说重要吗?”
他将劝导的话咽了回去,沉默许久,“于您而言也许不重要,但对于邱瑞来说,大人的每一件事都重要,邱瑞无法逾越,但邱瑞觉得要做的还是会继续做。”他的语气很轻,却很认真。
他用手背碰了碰碗,“汤凉了,可以喝了。”他看我不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又将他的手伸出,在我的眼前缓缓摊开。
先前我没怎么注意他的手,后来将手变为清盏的速度太快我也没来得及看清。
但此时,他将手伸到了我的眼前,对着灯光,我才真真切切的看清了。
手指修长,骨骼清晰,指节却不粗大,看着便像是一块玉般。但却在手指的指腹裹着纱布,白色的纱布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红。
“这是邱瑞在摘清盏时被刺伤的。”他直视我的眼,温润谦和依然。
这意思是?
我忍俊不禁,若是寻常画面那便是极美的,而现在……床上一个穿着的白色衬衫的青年男子微侧着头,眸中带笑,而坐在床头穿古服男子伸着带伤的手给青年男子看,控诉着自己为了男子熬这一碗药汤有多么不容易。
这画面还真是喜感。
我捧腹大笑:“我说邱瑞……你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想笑。”
“大人。”他显得有些尴尬,放下伸着的手,“大人莫取笑邱瑞了。”话音落,他捧起那碗汤药,舀了勺放到我嘴边。
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喝了那药,刚入口,药的那阵苦涩味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没想到还挺苦。”
“良药苦口。”邱瑞又舀了勺,但看我表情实在痛苦,那举起的手却是落下。
“不喝了吗?”
“嗯……这药性强,喝一口便是够了。”他将碗放回那木盒子里,又从袖中拿出一块蜜饯放到我嘴里,笑道:“没想到,这些年都过去了,大人还是如此怕苦。”
我敛下眼,嘴里的甜味确实冲淡了药的苦味,余光看了眼那碗药。
我认识这草药,当年当药徒时,这草药便是师父一生追寻的奇珍异草之一,这药生长在灵气地带的悬崖峭壁之上,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药效必然是极好,这药不仅能驱寒,还能滋养魂魄,而现在只是我一句嫌苦,辛苦采集来的药便是弃了……
“大人,邱瑞现在为您驱寒。”他笑容温和。
“作甚?”
邱瑞不再言语,闭眼,他双手划动一阵符号,我明白他是要取出内丹为我驱寒养魂,我伸手将他放在一旁的木盒子,拿出盛着汤药的碗,一饮而尽。
“大人……”
“药果然这样喝才痛快。”我笑了笑,“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好的。”邱瑞离开了。
他的这番心意,我记下了。
依旧是一夜疼的冷汗直流,昏昏沉沉之间徘徊,但比之以前的麻木忍过,却又有了什么不同。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微微透进,房间里除了这一线环绕着微尘的明亮依旧是昏暗。
门被轻轻敲响,一下、两下……
“大人?”门外的问话无人回答。
许久,门被缓缓推开。
身着殷红渐变水色的对襟古袍的青年走进昏暗的房间中,身上白纱宽袖褙子几乎融雾成一般,带着隐隐约约的不真切。
在他正对的前面,放着一张床,白色床单,深蓝的被单——带着些许凌乱。
他的大人就躺在上面, 放松的平躺,微微将腿曲起,白色睡衣带着些许褶皱,一手手臂横在眼前。
他看着床上的青年,许久,才走向一边,将遮住光线的暗沉窗帘拉起。
一时间,明亮的光争先恐后了涌了进来,他也沐浴于光中,被光直照着、有些的模糊的面上,浅笑俨然。
即使,是不一样的面貌、身体甚至是性别,但他仍然能够一眼认出他的大人。
邱瑞微微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息,却又有着轻松的意味。
我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醒,微眯着眼,以手撑起身,艰难的集中精神,看向原本应是该遮的严严实实的落地窗。
“大人,晨安。”红衣的青年面带温和的笑容,站在落地窗前如是说着。他仿佛来自晨光,在一片明亮中周身朦朦胧胧的浸着融光,却又独留他一方的阴影真实。
我一下放松了撑着身体的手,又摔回床上,将遮住视线的刘海微微撩向侧边,微笑:“早。”
……
在洗漱时我便快速的理清了早上的事情。看来邱瑞的药汤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那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睡的那么沉,清醒过来时的那种轻松感觉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当然,时间是晚了些,也许訾先生那边会迟到。但这又什么所谓呢?
我看了眼挂钟,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邱瑞准备的西式早餐。
看着窗台的花草在阳光中舒展枝叶,尽情延伸绿意,带着淋漓尽致的勃勃生气,我突然思考,要不要翘班?
想着便放下了餐叉餐刀,摆摆手止住了邱瑞打算上来询问我的动作,自己踩着拖鞋在沙发上翻出不知被我丢到这里闲置了多久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