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皎月远挂,虫鸣微响。
我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身子,将手里的望眼镜丢给邱瑞:“你先帮我盯会,我去活动下身子。”
“好的,大人。”
我起身伸展了下身体,略缩的房屋璀璨幽静的灯光落尽眼底,是很美的画面,却有些烦闷,浮浮沉沉几时休?
“大人……”也许是看到我愣在那里,所以他提醒了声。
“嗯,怎的?”我缓过神来,望向他。
“没事。”
“这样太无趣了,你且等会,我去买些东西。”
下了楼,我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一般都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进到店里,没什么人,收银员哈欠的快瞌睡过去了,走到饮料区,拿了几罐冰镇啤酒,然后选了些小零食和袋花生米。
付了钱后便回去了,上了天台,望着邱瑞,不知怎的,不知是我三岁前都在他身边的缘故还是近些天他细心照顾的缘故,对他总有种亲切感。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迟早是要离开的,留着个念想也只是多几份惆怅。
我走过去,将手里的酒递给他一罐,他有些被啤酒罐冰到,微缩了一下,笑容温和道:“这是?”
“啤酒,人类特产。”这解释直白些。
话完我坐到他旁边,拉开了一罐啤酒仰头灌下,让人神清气爽。
邱瑞见此,也照葫芦画瓢,仰头灌下,还磁了几声,侧头望着我,眼神里带着无尽的温柔而也噙着浅薄的哀痛: “这酒远不如我自酿的,下次我取下给大人尝尝。”
我微微垂下眸,复而抬眸,会心一笑:“谢谢,定等着你的酒。”
他笑着,又喝了几口。
夜色似单色的幕布,黑漆漆的,却看不见尽头。
他起身,倚着天台栏杆,夜风拂过,将他的长袍与广袖吹得微动,与夜色融合,他微侧头,久久的凝视着我,半响后细语道:“大人,从前的往事您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视线越过了我,只是远远的望着远处夜空,嘴角上还带着如同弦月般的笑容,眯着眼像是回忆着美好的过往。
他的神情,那种隐晦的带着几分虚幻的希望,其实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去试试的那种感觉,让我十分的不忍。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披散的墨色长发从肩头滑落身前。
很久以后,他才又道:“那……邱瑞讲给您听听吧?”他语气很轻带着小小翼翼的恳切。
我心里有些不忍,但我并不喜欢这个话题,因为经常的穿越缘故,让我十分的明白一件事。
有些事情,只要你听了,哪怕就算你知道那些故事并非是你,但仍旧是多了份羁绊——来自哪些故事悲欢。
更何况,我此时是知道的,他所说的就是我……
“大人……这段记忆邱瑞会用法术给您剔掉……”他看着我我,神情掩着落寞,话语中带着几分微醺,以及一些难以察觉的艰涩。
我微叹口气,听便听罢,左右身上所背的故事也不少了,大抵……也便是习惯了离别吧。
我们一同坐在地上,倚着墙壁,看着天台外的黑夜,听着他将那些我所不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白狐生性胆怯,一直隐于山林,那山中栽了半山的桃花,每逢至阳春,那些桃花便是开的半山的桃红色。”他说着的时候,面上带着微笑,远远比往日的笑容要柔软的多,带着眸光似水的眼。
“白狐的主人,很喜欢那些桃花,总是拉着白狐跟她一起在哪儿赏花,有时一赏便是一下午,偶尔有风吹来的时候那些桃花瓣便是扬扬洒洒的飘了一片。”
“那时候的白狐修为不够,还不能化成人形,做不得什么精细的事情,也就只能用些小法术吹吹风,让桃花飞的更多些,让主人再多开心些。”他唇畔的笑悠悠长长,带着温和的回韵。
继续道。
“后来白狐能换成人形了,法术依旧没什么长进,但像是酿酒,却是办得到的。”
“主人还喜欢在冬天雪下了一山的时候堆雪人,在雪地上打滚,但是白狐怕她风寒,往往不许女孩这样干,每次一这样女孩就会拿雪球去砸白狐,白狐就会和女孩闹成一团,然后女孩想要做的事情就都实现了……”
邱瑞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只是微微的合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领口的银线纹路也敛着光,仿佛沉默了多年。
我也从故事中回过神来,我微微侧着头看邱瑞,他的嘴角已经没有笑了,只剩下一种空空的感觉,像是倦累,像是念想。
他说了很多,但始终都没有说,女孩不见了后,白狐是怎样的,就好像这样就能对自己说这件事情从未发生一样。
我又看向夜晚的那些隐在暗色中影影绰绰的房屋,邱瑞说的故事,我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感,在恍惚间甚至能看到女孩趴在白狐身上看桃花的场景,那种开心舒适的感觉很清晰,就好像是我想起了那些记忆一样。
可,我依旧是没能想起,这样也好,也好……
我能微笑,可惜再也难以回到往日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