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烟瞧了一眼端盘,然后一推,便将端盘里的东西都推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清脆作响。
冷哼一声,“套话就不要说了,直接说主题吧。”
“好,好!”沐弘宴立即拍手起来,一脸的佩服,“果然是三本将军看上的女人,果然是有这个气度!”
“你说什么?”蓝玉烟咬牙切齿地说道。
沐弘宴却一脸的惊愕,“难道蓝姑娘您不知道么?不该啊,凭着蓝姑娘的聪明。其实,我也很吃惊的,想不到您和三本将军以前是熟知的,据三本将军说的,你们从小就相识,当时三本将军就想好了,要娶你这个支那格格为妻子。哦,对了,三本将军说,他一路从东北到淮池,除了完成大日本帝国的军事战略,其实也是来找你的。我还第一次见到,连日本人,都有这般的痴情种呢。”
听着蓝玉烟全身都不舒服,“就凭他也配娶我?夺我江山,杀我子民,他也配说这样的话?你告诉他,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如他愿的。”
沐弘宴冷笑了一声,“是,那是当然,我自然是知道蓝姑娘和我那不争气的姐姐一样,都是有骨气的。只是,蓝姑娘,你难道就不对我好奇么?同样的是姐弟,我姐姐怎么就那么好,我就那么坏呢?”
不知道沐弘宴为什么要转移话题,蓝玉烟不做声,转过头,瞧着别处,也不问,但是也不反对,有点默许的样子。
沐弘宴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窗户不停呼啸地冷风向沐弘宴扑面而来,将他的头发都吹直立了,额头上,如一个山坡,特别的有弧度。
今天的风特别特别的大,夹杂着雨雪,而且很刺痛,冰冷的刺痛。
沐弘宴却闭着眼睛,很是欣赏这样的感觉,一副很爽的样子。
他变态的表现,让蓝玉烟都觉得很吃惊,很诧异。
而沐弘宴却幽幽说起来,“其实我和蓝姑娘小时候未尝不是相似的,我也算是小王爷的待遇了,姐姐才貌出众,但是毕竟是女儿家,我的出生,就是肩负着整个沐氏家族的存亡,养尊处优谈不上,但是是绝对的衣食无忧。父母疼爱,姐姐疼爱,我的一切,都很完美。我当初也是一个很善良,有抱负的孩子,从小就刻苦读书,习武练剑,如果我家里没有遭遇不测,我也算是可以和段子墨和纳兰澈之流相提并论的人物。”
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蓝玉烟冷笑了起来,“就你,也配和段将军相提并论?”
沐弘宴却不恼,仿佛蓝玉烟说的任何话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作用。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方才的笑容,突然,转变成了惊恐,阴森森地说道:“可是,一切都改变了,那群人,那群人抄了我们的家,当着我的面,砍掉了我父母的脑袋,我当时还不足十岁,血,全是血,以前家里的小人,都死了,姐姐不见了,姐姐却不见了,她一个人跑了,丢下我,丢下我,面对全是血的沐府。”
“你姐姐不是跑了,她只是去求慕容家帮忙。”
“我不管!她是我的姐姐,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不在,她却不在,那她做我的姐姐干嘛?我干嘛要认她做我的姐姐?”沐弘宴突然睁开眼睛,咆哮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蓝玉烟所在的地方,“你知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人贩子拐去了,人贩子让我和一群小孩子扮乞丐要钱,每天都要钱,要不到就要挨打就没有东西吃,你知道我吃的是什么么?连狗都不吃的东西,我却在吃,别的孩子,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死去,病下,我却顽强的活了下来,因为我要活着,我有父母不共戴天的血仇。直到,直到突然人贩子发现我长高了,不能够乞讨了,他就把我卖给了一家大户人家。你知道是哪家么?哈哈,就是蓝姑娘您最熟悉的,一个以前得宠的公公…”
沐弘宴说这段的时候,声音特别的尖细,仿佛就是公公附体一样,眼神中透着邪恶和诡异。
看的蓝玉烟都打了个哆嗦,她如此镇静的人,都害怕地站起身,往后走了几步。但是沐弘宴却一点都没有要放过她的样子,继续步步逼近,然后一把抓住蓝玉烟的手,把蓝玉烟吓了一跳,“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开始呢。那老东西,是个变态,他娈童啊,蓝姑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娈童啊?哦,你和我姐姐都是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黑暗的世界是怎么个样子呢?我举个例子吧,他喜欢看我撒尿,我越是撒的远呢,他越是开心。他还喜欢把我捆起来,让我亲他那又臭又皱的身子…他还…”
“够了!”蓝玉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水,她很是害怕,打着抖,“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沐弘宴却好笑地瞧着蓝玉烟,“啧啧”了几声,“瞧你花容失色的,不过就是听听嘛,你就害怕成这个样子啦?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每天都在这样的恐惧中一直生活了三年,三年啊,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么?你知道么?我姐姐又想过吗?刚开始,我期盼着姐姐来救我,或者任何人来救我,都可以,可是后来啊,后来我就绝望了。人这一辈子,除了自己救自己,任何人都救不了自己!你知道最后那个公公是什么样的结果么?被我活活整死了,我长大,他越老,还嗑药,我就迷晕他,然后绑起来,像他以前折磨我一样,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割下他的肉,喝了他的血。蓝姑娘,人们常常说恨一个人,巴不得割肉喝血,那是很正确的,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我心里才快乐,才真正真正的开心,我笑啊,我乐啊,我整整和尸体待了一天一夜,我觉得,我以后都不用害怕了,任何伤害我的人,我都要让他不得好死!”
蓝玉烟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呼吸。她快要坚持不住了,那个时候的沐弘宴才多大,却和疯子一样,面对这样变态的事情,今天自己听了这些过去都差点受不住了,若真的让沐倾寒知道了,她是会崩溃的。蓝玉烟闭上眼睛,无奈地摇头,“你没有错,你只是生病了,你姐姐她不知道,她也在纳兰府,过的不好。”
“是么?”沐弘宴却微笑起来,“我杀了老太监后,抱着一些值钱的东西想逃跑,却被老太监家里的管家抓住了,管家吵着要报官,拉着我的路上,因为杂耍班失火,人特别的多,混乱之中,我逃脱了,混进了戏班子。戏班子的老板瞧我长的不错,也算是个苗子,便决定收留我。我哪里愿意成为戏子,不过当时官府到处通缉我,戏班子又可以马上走,我便签下了卖身契。这样,我的戏子生活便开始了。戏子,虽然辛苦,却总比过非人非鬼的日子好,在不同的城市里,我忍受住最下贱的骂名,过着卑微的生活,想着,这样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却没有想到,在我来到淮池的唯一一场演出,便是为段家的将军唱红戏,他娶妻呢。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热闹,全是一些高官,全是一些生活在最高层的富人们,我在那里拼命的唱戏,没有一个人正眼瞧我一面,这就是不公平的人生!可是最好笑的你知道是什么么?当段子墨牵着新娘子的手,我才发现,当我活的猪狗不如的时候,我的姐姐,竟然锦衣玉食,成为了将军夫人。”
“不,你不可以这样武断的认为倾寒就比你过的好,她受的委屈她受的苦是你不知道的,你不应该因为觉得命运不公平就报复你的姐姐和姐夫,这样你太偏执了!”蓝玉烟总算是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部分。
“对,我姐姐很辛苦,很委屈,很辛酸。那是她,活,该。”沐弘宴说的特别特别的清楚,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嫁给了一个不应该嫁给的人。”
“子墨和你的人生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初灭我满门的那个白天,那群穿着军装的人是怎么走进我们段家的,我也不会忘记,当时年纪最小的,他们称之为段少爷的人,就是今日的段子墨!他段子墨是我沐家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这一辈子,我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我姐姐沦为贱婢,任纳兰澈蹂躏,我现在卑躬屈膝地效命日本人,全都是拜他所赐,段子墨!”
蓝玉烟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
而门外,至始至终都偷听的段子浣,彻底瘫软了。 心中如同在转动着一个小小的仪器,让蓝玉烟觉得难受,难受到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疯狂的男人。
“你姐姐和段子墨是相爱的,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你姐姐的幸福?她以前经历太多的折磨和痛苦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她承受这些?难道因为你龌龊的人生,就要拉着你的姐姐一起陪你腐烂掉么?”
蓝玉烟强忍着泪水,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颤动,整个身子都倚靠在桌椅上,生怕一不注意,都会完全地瘫软下去。
一生如浮萍般的蓝玉烟,已经将坚强当成习惯的蓝玉烟,此刻,都完全被沐弘宴的故事震撼了、
莫不是对这个故事有多么大的惊奇。
本来在这个乱世,什么样惊奇的事情蓝玉烟都麻木了。
但是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都和她太相近了,太相近了。
沐倾寒,段子墨,沐弘宴。
而沐弘宴却如同一个看戏的人,瞧着蓝玉烟这般的反应,是一种快意的舒坦,然后笑着说道:“蓝姑娘,你空有一张美貌,都不用脑的么?你想想看,我哪里是在害我的姐姐,我是在帮她啊。我是心疼我的姐姐的,所以我才不告诉她,不告诉她我们的仇人是段子墨,让我一个人解决,不让她动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