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公元前七百七十一年,幽王十一年,腊月初五。
夜,戌时。
镐京城下。
凛冽朔风,飞雪弥天。
镐京城外,却是剑戟森严,遍地雄兵,灯毬火把,将这城外照耀的天地通红。
犬戎大军,铁甲银盔,气吞山河,绵延数十里。
看这恢宏气势,少说也要有三十万人马。
旗幡飘扬,红缨闪闪,紫雾盘旋,腾腾杀气,盖地遮天。
瞧这武器,大杆刀、雁翎刀,鳞次栉比!
鍖金枪、点钢枪,荡荡朱缨!
金装锏、银镀锏,冷气逼人!
画杆戟、银尖戟,飘扬豹尾!
开山斧、宣花斧,一似车轮!
斧钺牙锤,应有尽有。
正所谓刀枪寒飒飒,剑戟冷森森。
再看那浩浩旗幡上用金丝线分别绣有“申”,“犬戎”,“缯”等字样,遒劲有力,气势恢宏!
另有数百面旌旗上绣有白狼两只,那白狼绣的栩栩如生,目光犀利冷烁,甚是骇人。
“犬戎”大旗下,一位英俊少年,年方三十岁模样。
生得浓眉大眼,好一副俊俏模样,英毅非常。身长八尺有余,斜挎点钢枪,腰挂太阿剑。
金甲红袍,威风凛凛!此人正是这“犬戎”大军的头领,名曰吴乙鼎,来自于犬戎部落西部一个叫做鬼方的地方。因此,平日里,经常被部下称尊敬的呼唤为“鬼方首领”!
鬼方首领吴乙鼎此刻面如冷霜,一言不发,目光如那旌旗上的白狼,锐利冷烁,镇定而凶狠的注视着镐京城城楼。
赫!再看那鬼方首领胯下的坐骑,半分似人面,半分似龙头,虎身马腿,遍体赤红,看上去直骇得人筋骨酥软,魂不附体。
不错,这正是人间闻所未闻的神兽,其名猰貐,今日却在这镐京城下出现。
镐京城城楼上的士兵将领这辈子皆是初见此神兽,个个都是心惊胆寒,毛骨悚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些特别胆小的兵卒已经被吓破了胆,胆汁呕吐不止。
就连身经百战,沙场屡建奇功的大周元帅南宫戬亦是初见此此神兽,脸色已经被骇得苍白,但是,大敌当前,必须故作镇定。
这犬戎首领吴乙鼎的坐骑神兽到底有何能耐,秉性如何,按下不表。
“南宫戬,快快缴械投降,我申侯今天饶你不死!”
这是申伯在声嘶力竭的喊话,申伯乃周宣王姬靖时期的肱骨之臣,后被封为申侯。
申侯今年虽然已经年逾古稀,却是鹤发童颜,气息浑厚,胯下一匹青骢马,立于吴乙鼎的神兽旁。只见他斜挂一副鍖金枪,冷森森,寒飒飒。
一髻美髯垂于胸前,剑眉虎眼,好一副英气逼人模样。
“申伯老儿,这镐京城墙厚达十丈,守军百万,就凭你这帮蛮夷之辈,乌合之众,想攻克我西周的天都,痴人说梦!奉劝你们早日逃命,倘我惹怒了我,让我大开杀戒,必杀你个片甲不留!”南宫戬头戴飞凤盔,身披大红袍,罩连环金锁甲,着护心镜,手持画杆戟,笔直立于城墙上正中央,威风凛凛,毫无惧色,大声对犬戎大军喊话,直快撕破了嗓子。
南宫戬,周幽王姬宫湦手下一员虎将,镇守这镐京城门。
其实,这镐京城内兵力十分空虚,精锐守军将士只有一万,加上城内保护都城的三万禁卫军和一万民兵,统共也只有五万军士。
如果今日犬戎大军执意攻城,镐京必将不保。
“南宫戬大元帅,你奈何如此执迷不悟。那幽王姬宫湦昏聩无能,骄奢淫逸,鱼肉百姓,任用奸佞,疏远忠臣,万民嗟怨!你好糊涂啊,哎!今日,你若降我,我可保你荣华富贵,万世官爵。”此为申侯在大声喊话。
申侯对镐京城内的兵力守备等情况了如指掌,不想城内百姓惨遭犬戎大军屠戮,因此竭力劝降南宫戬大元帅。正欲继续斡旋喊话,突然旁边有人强行打断……
“何至与这厮如此废话,妇人之仁,多费口舌。让我孛丁杀将进去,枭了那鸟幽王姬宫湦的脑袋,痛快了事,抢了那牛羊,烧了他的宫室和屋房,再抢了那花姑娘,嘿嘿嘿…。”一位虎背熊腰,身材短胖,满脸胡须的犬戎大将,跨一匹银合马。此刻已经显得非常不耐烦,凶狠、邪恶而猥琐的大声向申侯叫嚷。
孛丁是犬戎三十万大军的右先锋,统军十万,底气十足,盛气凌人。
他抢花姑奶的段子引起旁边部下应声哈哈哈大笑。
一时间,“哈哈哈…。””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呵…。”
各种狰狞而猥琐的笑声在这位大将后面此起彼伏,很是瘆人。
“你杀那幽王姬宫湦,我来负责取那南宫戬鸟人的首级。呵哈哈…。要是有了花姑娘,可别忘了我满也速啊,呵哈。哈。哈…”这是犬戎三十万大军的左先锋满也速,三角眼寒光飒飒,两撇上翘的小胡子,颧骨高耸的脸颊,右侧眉梢和左侧脸庞分别挂两线狭长的刀疤,杀气逼人。他所持武器乃雕金狼牙棒。
“哈哈哈…。”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呵…”
又是一阵狰狞而猥琐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漫天飞雪在火把的海洋中肆虐的飞舞,团团如滚珠,碎剪如玉屑,一片似凤耳,两片似鹅毛。
一场血战即将拉开大幕。
申侯听罢听罢两位犬戎大将的对话,内心骤然增加万分忧虑,遂道:“两位大将千万手下留情,只将那幽王活禽即可,千万不要伤及性命啊。而且城中百姓,均是无辜,切勿伤害他们啊。”此时此刻,申侯依旧胸怀百姓,悲悯万名,令人何其感动、赞叹和尊敬。
然而,形势和局面貌似已经逐渐脱离申侯的控制。
数十万大军直压镐京城,十万火急。
眼看都城镐京即将不保,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即将丧生于犬戎大军的屠刀之下,数十万百姓的财产和房屋即将焚毁。
此刻,镐京城内人人都惊恐万分,不知如何自保。
街道上,老人、孩子、妇女、儿童四处奔走。
鸡飞狗跳,混乱不堪。啼哭声、叫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牛车、马车,独轮车夹杂于主道,彼此不相让,阻塞不堪,几近寸步难行。
再说幽王姬宫湦早已在骊岐殿内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文臣、武将手执朝笏,分左右列于朝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再看表情,各个亦都是惶恐万分。
“各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啊?若有良策退敌,赏赐千金。”幽王焦急万分,气急的问道。再看一旁的褒姒,也是水湾眉紧锁,愁苦不已。
“嗯…”“呜…”“哎…””这…”。文臣、武将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却无一人有良策,无一人敢于应答。
幽王近自从11年前(公元前782年)登上王位以来,昏庸无道,宠幸褒姒,废嫡立庶,致使忠臣良将被杀的被杀,罢黜的罢黜,群臣弃职归田者甚众。
朝堂上下,凡是有忠心有才智的,无不愤怒至极,侧目而视,缄口不言,万民皆怨自是不用言表。
眼下,朝中唯有虢石父、尹球、祭公易等一帮无能的奸佞之臣在侧。此三人皆谗谄面谀之人,贪位慕禄之辈,不单惟幽王所欲,亦惟恐逢迎不暇。
“陛下,既然众文武皆无良策妙计,何不命南宫戬大元帅先率战车二百乘,精锐甲士三千,出城试探敌军虚实,稍后再做商议不迟。”妖媚的褒姒见大家无人谏言献策,凭借自己的正宫之位以及幽王对自己的专席之宠,竟自先开口了。
如日中天的褒姒显然已经全然忘记自先祖周武王姬发之时就有的训规:后宫不得干政。
先祖周武王姬发伐纣时曾言:“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其表意是说,母鸡是不可以在早晨打鸣的,倘若母鸡在早晨打鸣,那末这一家子基本就快要就完了。然而,其深意旨在警告周朝后人,如果后宫干政,这个国家就要完了。
武王姬发正是因为纣王专宠妲己一人,惟妇言是用,才导致后来商朝佞臣当道,穷兵黩武,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牧野之战一举击败商纣王之后,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于是武王便下令警示后代子孙:后宫不得干政。
然而此刻,这一切都被忘记的一干二净。不表。
“陛下,褒姒皇后此法甚妙啊!”这是奸臣虢石父在谄媚幽王和皇后。
“陛下,皇后此法确实甚妙啊!陛下不妨一试,再探究竟啊。“这是尹球、祭公易两位奸佞在及时跟上虢石父的谗言,继续巴结奉承。
褒姒皇后露出得意的神色。
“陛下,就依皇后此计吧……”文武百官尽是一班庸碌之辈,不时有人应和。
褒姒露出更加得意的神色:“陛下,你就赶快下旨吧。”
“好!就命南宫戬先率战车二百乘,精锐甲士三千,出城迎战敌军,交战情形,探马随时来报。”幽王稍作迟疑,见众大臣皆赞成此法,便稍稍来了精神和勇气。
“陛下圣明!“众文武一起谄媚的呼喝。
传令兵领命,飞马加鞭直奔镐京城楼,将旨意告知南宫戬大元帅。
“什么!?”听到命令的南宫戬愤怒异常,面红耳赤。“如今敌众我寡,我若出城迎战,杀他不赢,敌军凶猛异常,乘虚攻入城门,何人能够抵挡,何人能够应战!这昏庸的……诶!!”
南宫戬本想说“这昏庸的姬宫湦“,欲言又止,只是一拳重重的击在城楼的垛口上,倏的一下,鲜血从四根粗壮的手指上流出。
望着城下的三十万犬戎大军,再看那面目狰狞,骇人魂魄的神兽猰貐,南宫戬更是迟疑不定。看着首领吴乙鼎胯下神兽,南宫戬虽不知为何物,叫什么名字,但是依据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他内心深知此战于己方将十分不利,坚决不能迎战。
沉思片刻,南宫戬大红袍一甩,转身对传令兵道:“速速回禀幽王,敌军凶猛残忍异常,此刻锐气正足,且敌众我寡,诚不应此刻迎战,恐对我大周不利。“
“诺!“传令兵得令,又是连人带马化作一阵狂风,飞奔骊岐殿寻幽王。
话说传令兵到了骊岐殿,见殿内已经不见了幽王,亦不见哪怕一位王公大臣的踪影,只见数十位宫女在殿内慌乱的收拾物品。传令兵焦急万分,抓一个便问:“幽王何去?“
“已至皇后后宫收拾行李!“宫女未看一眼传令兵,说罢,不再理睬,径自继续慌乱的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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