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瀑,月明星稀。
尽管夜里的山路坎坷难行,但姜凡依旧是咬牙坚持,现在他只想快些返回道观,快些见到师傅,好打听一下那有关仙人的事情。
山路的两侧是茂密的林木,枝桠纵横,草叶茂盛,在夜风的吹拂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显得颇为诡异。
突然,闷着头赶路的姜凡止住了身影。
顺着山路,在姜凡身前不远处早已站着三四个人,刚好拦在他行进的道路。
他们是是谁?难道是强盗?由于相隔甚远,加之夜色正浓,前方人的面孔看不真切,姜凡也只能在心底稍加猜测。
这时,却是那前方拦路的人先开口了。
“姜凡,我等你多时!”
听声音,说话之人年龄不大。
“李白安?”对方开口后,姜凡讶然。
这说话之人,姜凡认识,如若没有两年前的那悲剧,他与这人或许还能成为亲戚。
这人,正是大唐六王爷李顺的大公子、李夕颜的哥哥:李白安。
但姜凡有些不解,曾经他与李白安的交情还算不错,为何今日相见李白安的语气竟如此冰冷。
姜凡走上前,开口问道:“等我多时?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又怎么知道我来长安?”
“你觉得……我会放心妹妹她一个人每天独自前往九青山那片乱葬岗跑么?”李白安嘴角一咧,笑道。
姜凡有种不好的感觉,他皱了下眉头:“你跟踪她?”
李白安摆摆手,道:“这叫保护!我妹妹两年后可是要嫁给仙人的弟子,我必须要尽一个当哥哥的责任。”
听到这句话,姜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天色很暗,李白安当然看不到姜凡的脸色,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姜凡此时的心情。
稍微顿了顿,李白安又开口道:“姜凡,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太傅少子,而不过是一个走了****运躲过一劫的逃犯,但我妹妹依旧贵为当朝六王爷的郡主,你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况且,杜非明现在乃是仙人的弟子,妹妹嫁给他定然是好的。看在你我之前交情的份上,我就当没见过你回来,你隐姓埋名安度一生岂不更好。”
“杜非明的说客?呵呵。他怎么不亲自来找我?”姜凡冷笑道。
“你觉得,若是杜非明知道这事,你还能活着走到这里么?怕是在九青山那片乱葬岗就已经被他的仙家宝物给斩杀了。我这是为你好!老老实实得寻个地方安度一生,是你现在最佳的选择。”李白安道。
“我若是说不呢!”
姜凡语气坚定,异乎寻常得坚定,同时更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滔天霸气,使得李白安心底一惊。
曾经的姜凡不是这样的,自从两年前族人都被赐死、姜凡开始做那奇怪的梦,他情绪激动时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超越天子、超越帝王的凛然霸气。
李白安压下心头的惊异,冷笑道:“姜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麻烦你让开!我还要继续赶路!”
不再理会李白安,姜凡末了又补充说道:“还有!李白安你记住,九青山不是乱葬岗!”
姜凡的话似乎让李白安颇为恼怒,李白安迎面走向姜凡,擦身而过时冷笑道:“姜凡,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之后,李白安顾自离去。
原地只留下两名壮硕的黑衣侍卫,依旧是站在路中央。
待李白安越走越远,只听“仓啷”一声,两名黑衣侍卫同时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刀,他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望着前方那闪耀着明晃晃月光的长刀,秦鸣心中一片澄澈,没有惊慌、更没有惧怕,他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好似自己已经千百次得面对这种情形一般。
“哼!为了能与那仙人的弟子攀上关系,现在竟打算把我除掉么?哈哈,想不到,师傅为我卜的这一卦,竟真的灵验了。”姜凡无奈苦笑。
两名黑衣侍卫并不似李白安那么多话,他们的任务就是完成李白安之前交代好的事情,干净利索得杀掉姜凡。
姜凡也不傻,更不想就这般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死去,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见那两名侍卫脚步一动,姜凡先一步掉头就跑。
能在王爷府当侍卫,必然是一等一的功夫高手,所以姜凡迈开双腿,舍命奔向了一侧的密林。密林中杂木丛生,既能遮挡隐蔽,更能限制那两名侍卫的轻身功夫。
这是秦鸣早就想好的退路,也是他生还希望最大的选择。
两名黑衣侍卫紧随秦鸣身影,疾步连点,眨眼间也是跟入密林中。
密林中有难以看到顶端的参天古树,也有齐腰高的荒乱杂草和枯柴枝桠,更有大小不一的嶙峋乱石,再之,林中地面崎岖不平,在限制了两名黑衣侍卫追赶速度的同时,也是限制了姜凡的逃跑速度。
姜凡身上背着的竹楼已经丢掉,旗布也不知落在何处,他有些破旧的道袍也被林中枝桠刮开了许多裂口,隐隐还能看到血迹,但姜凡并不在意,与性命想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只想赶快跑,摆脱身后的黑衣侍卫,然后活下来。
“哗哗——”
随着在密林中愈加深入,在姜凡的东侧,湍急的水流激荡声越来越大。
水花激荡的声音如此大,难道是瀑布?姜凡心中一动,立马调转方向,顺着水声跑去,在他看来,若是有瀑布,那逃生的希望又大了许多。
“噗!”
就在秦鸣改变奔跑方向的一瞬,有寒刀刺入肉体的声音传出。
姜凡只觉胸口登时一阵冰凉,继而是蔓延至全身的疼痛。
他一低头,却见到自己胸前已然穿出了把带着丝丝鲜血的刀尖,那是一把从他后背贯入又从前胸冲出的长刀,很凉,很痛。
一口腥热的鲜血不自觉的从他口中喷出,姜凡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随着插在自己身上的那把刀流失而去。
又艰难得迈了两步,“嗵”的一声,姜凡不受控制得倒在了林中杂草丛生的地上。
姜凡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他还能隐约听到那两名黑衣侍卫的对话。
“这小子还真能跑呀,害我们追到林中这么深得地方才得以解决。”
“总算解决了。这小子的尸体怎么办呢?带回去?还是这样丢在这里?”
“带回去?你不想活了么?大少爷可是交代我们千万要处理干净。你要是带回去,万一让大小姐知道了,你觉得咱俩还能活?”
“对呀,这可是曾经的太傅少子,大小姐的未婚夫。那这尸体该怎么办?丢在这里?”
“不行,丢在这里也有被发现的可能。我听有水声,很大,应该是个瀑布,我觉得把尸体扔下去好一些。毕竟在水里泡一天,这小子估计就面目全非了。”
“行,就照你说的办。”
这么说着,两名侍卫提起姜凡,寻水声而去。
也就几百步的距离,一个较窄但却异常高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而那密林刚好就在瀑布的一侧。
两名侍卫也不墨迹,伸手试了下姜凡那微弱到难以感觉的鼻息,便一甩将姜凡的尸体丢了下去,之后转身又走回密林,应是找那李白安回复去了。
再说姜凡。
此时的姜凡已然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胸膛上被长刀贯穿而过的伤口处汹涌得流淌着已开始变凉的鲜血,使得他身上的破旧道袍都湿哒哒的,内脏的受伤加鲜血的大量流失使得他意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都感觉不到自己正在飞速坠落。
就在这一刻,姜凡正坠落的身体突然有一丝微弱的光闪现。
拉近视线,发光的竟然是他挂在脖子上的玉佩,那枚他从道观离开时师傅赠与他的玉佩。
玉佩发出的柔光,几息间将姜凡包绕而起,他前胸后背那狰狞的伤口竟在这柔光之中渐渐愈合,没一会儿,鲜血止住了。
这一切,姜凡并未察觉,他只是感到身体不再冰冷,有种温暖的感觉逐渐漫布全身,很舒服,就好像自己是依旧安睡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一般。
“哗哗——嗵——”
顺着瀑布,突然有一个散发微弱光芒的物体掉落在瀑布下端的巨大水潭,或许是瀑布的声音太大,反衬得这物体入水的声音是那么微弱。
一会儿后,光团又漂浮到水面之上,才得以看清那光团包绕着的是个少年,少年双目紧闭,但胸膛一起一伏还有呼吸,应该是睡着了。
在水潭中漂浮片刻后,包绕少年的光团又顺着水流,向下方飘荡而去,逐渐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