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巨响,雕栏玉砌的整个天宫都震颤了起来。
“方道仙,你好自在呀!当年的小小金仙,如今竟有了这般模样!”
随着有些冷冽的嘲讽笑声,一道身影逐渐显现在天宫大殿当中,但见此人二十多岁,身着紫袖白龙袍、头戴无疆御龙冠,五官玲珑精致,俊秀得有些过分,他面无丝须,儒雅却又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一种凛然霸气,那是种因长居高位而自生的超然气质。
“大胆!你是何人,私闯天宫不说,还敢直呼天帝名讳!来人啊,给我拿下!”
天宫大殿上一名白须上仙有些愤怒,抬手甩出法宝就要动手。
“住手!”
本端坐于大殿龙椅上身穿金龙玉袍的天帝站起身来,缓缓得走到大殿中央,站在那白龙袍青年身前四五步处,他先抱拳,鞠了一躬后才缓缓道:“君上,好久不见。”
“什么!君上?天帝大人竟然称呼这人君上?”
“君上?这人是谁?”
“君上?难道是……”
随着天帝的惊人动作,大殿上的众仙骤然傻眼。
但那白袍青年并不领情,他深邃如星空的双目冷冷得盯着身前有些恭敬的天帝,半晌后才说道:“确实是好久不见,有五百年了吧。你与紫微当真有手段,竟然将我足足封印了五百年。哈哈……”
“君上,其实不止是我与紫微。”天帝的声音波澜不惊。
“哈哈!好!好!好!”
白龙袍青年仰天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又道:“紫微呢,他应该能算到我会突破封印!”
“君上,就在您身后。”天帝笑道。
“什么!”白龙袍青年大惊,猛然转身。
果然,在那里已然是背手站着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人,但他五官有些模糊,难以看清面容。
随着紫微仙帝现身,大殿上的众仙纷纷鞠躬行礼:“拜见紫微仙帝!”
“东华兄,别来无恙!”没有理会殿上众仙,紫微仙帝对着那白龙袍青年抱拳笑道。
怎么回事?紫微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何没有丝毫感应?难道他已突破了那层限制?不可能啊,这才五百年而已?
名为东华的白龙袍青年并未搭腔,他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不对,不止是紫微,哪怕是方道仙,自己也感受不到他的仙力波动。糟了,难道是阵法结界?
名为东华的白龙袍青年好像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理会方道仙与紫微仙帝二人,欲要腾空飞离天宫。
这时,方道仙动了,他突然从袖口中掏出一面黑色金边令旗,豁然插在天宫大殿的地面玉转之上,笑道:“君上,当年之所以封印而非杀你就是因为我等准备不足,如今,君上就莫要再离开了!”
此刻,大殿中又纷纷显现出几个熟悉之人的身影,他们手中均持有同样的黑色令旗。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包括方道仙与紫微仙帝在内的五人同时将黑色令旗插在了大殿玉转地面上。
“轰——”
一个跳跃着琉璃电弧的暗黑色结界豁然呈现,把东华困在了正当中。
虽有些意外,但东华并未慌张,他甩手抽出仙剑,横于身前,笑道:“哈哈!我东华好大的面子,竟需要五位仙帝同时出手。但你们觉得五杆屠仙古魂旗就能困得住我?”
“君上,你大概没听清我之前的话语。”
方道仙此时已站起身来,正操控浑身的浩然仙力在结印:“我说过,不止是我们。而且,这次不单单是困你!”
方道仙话落之时,嗡的一声,结界上空骤然间又显现出一道身影。
她抬手抽出一柄墨色短剑,凌空插在了五角结界的正上方。
一股有着毁天灭地般力量的波动突然从结界中涌动出来,足以见这六人合理布阵的威力决然非同小可。
但,这阵、这结界,东华已不再去注意。
他的所有目光,混杂着惊讶、无奈、失落、悲伤,统统集中到上空突然显现的身影之上。
“怎么会有你……怎么会……”
…………
月如银盘,星色璀璨。
皎洁的光,顺着简陋窗户的缝隙,流淌滑落在房间内少年熟睡的脸庞上。
“怎么会有你……怎么会有你……”
双眉紧锁的少年眼角已然湿润,他呢喃的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做恶梦了。
“怎么回事儿呀?”
房间内的另一张木板床上还睡有一个人,那是位白发苍苍还穿着道袍的老者,应该是被少年越来越大的梦呓之声吵醒,他有些烦闷得爬起身来到少年床边,弯腰看向少年。
依旧处在睡梦中的少年情绪愈加激动,他四肢也开始不安分得胡乱摆动。
突然,少年毫无征兆得一甩胳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一巴掌刚好呼到了弯腰的老道士脸上。
原本睡眼惺忪的老道士瞬间精神百倍。
老道士还未有所动作,少年翻身抬腿又是一脚,不偏不倚正中老道士下体。
“嗷”的一声,老道士瞬间如同热油中的大虾一般,曲身蜷缩到了地上:“臭小子,你是不是趁机报复为师。哦!好痛!”
“啊——”在梦境里挣扎的少年长嚎一声,惊坐而起,他终于醒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少年的面庞,他大概十岁左右的模样,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当真是清秀俊朗,只是脸上挂着莫名的悲色,眼角依有泪痕,看着有些令人心痛。
自从两年前父母离世开始,遭受打击的姜凡开始不间断得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华帝君,梦里他法力无边,梦里他怒发冲冠,梦里他痛彻心扉,时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次了。
缓了一会儿后,梦境里的一切已开始被淡化,逐渐忘却,姜凡终算清醒过来,同时他也是注意到了躺在自己床边依旧还在扭曲颤抖的老道士。
“师傅,你怎么睡到地上了?”姜凡真的有些搞不懂,难道师傅还有这癖好?
老道士伸手扶着床沿,颤抖着站起身来:“为师……为师正在练一门高深的道术。你快睡吧!”
说着,老道士又哆哆嗦嗦得趴回到自己床上,不再言语。
秦鸣此刻也毫无睡意,他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梦里的那个她到底是谁?为何醒了后,心依旧是那般痛,这么想着,他收回目光,迎着皎洁的月色,又看向窗外。
窗户很简陋,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的看清夜空那轮明月。
“月亮,好圆呐。再有一个月就到七月十五了吧,整整两年了,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少年的声音逐渐在夜色中沉寂。
三日后。
在一所破旧道观的门前,站着两个身影。
一为皱纹密布白发苍苍的老道士,一为十岁左右模样秀气俊朗的小道士,两人身穿的道破都有些破旧,打着补丁,小道士身后还背着一个竹筐,竹筐一侧倒挂着快旗布,旗布上有字“算凶算吉算姻缘”。
“师傅,我走了,您老保重。”小道士正是姜凡。
老道士面露犹豫,开口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我族仅剩我孤身一人,此番若不回去,他们坟头的杂草又有谁去清理。”
“可是,我为你卜的卦,是莫测之象。你,此去一行有危险。”
“师傅,你为我卜的挂,从未准过。”
“这……”老道士一阵无语。
姜凡又紧了紧背上的竹筐,不再墨迹:“不说了,师傅保重。”
看着少年将要离去的身影,老道士心中突然不舍,他搞不懂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等一下!”
老道士前走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和几两碎银递交到少年手中:“玉佩用作护身,而这些银两你拿着,路上买些干粮。”
姜凡收了玉佩,却又把碎银推回给老道士,笑道:“师傅,银两,路上我可以再赚。”
说罢,他还特意指了指身后背挂着写有“算凶算吉算姻缘”的旗布。
小道士终于还是离开了,离开了这个道观。
他要前往大唐,前往长安。
那里有他曾经的家,有坟中的父母,和黄土中埋葬的万千族人。
小道士叫姜凡,这一年,他刚好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