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调皮可爱化解了田莉洁心头那小小的烦懊,她在路边的小铺店里找到了被店主埋在最角落的沙炮,田莉洁买了一盒,小心的拿出几颗类似小蝌蚪形状的沙炮,往那角落里扔去。
在角落里玩躲猫猫的孩子们,开始鸡飞狗跳,那银铃般的笑声像点燃的鞭炮,一下子响起了,然后就停不了了。
孩子们都是不怕生的,一下子就和田莉洁玩在了一起,田莉洁想起了田津朗,他从来就没有像这些孩子这样玩过,在颜落夕有记忆以来,他都是沉默着,也不和别人玩。慢慢长大,他身边也多多少少的会有些同学,也会一起出去玩,但他还是不怎么说话。
再渐渐的,到现在,田莉洁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他,他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姐姐也可以原谅,一个比普通朋友还生疏的人,是称不上姐姐的。
田莉洁脱下来沾满雪水的鞋子,随意的用擦鞋布抹了一下,便把它丢在了一边的垃圾桶里。因为赶着出去,忘了带护耳,现在耳朵冻的通红,感觉只要碰一碰它就会脱落。
田莉洁解下手套,匆匆的走进洗手间里,打开水喉,里面哗啦啦的流出温热的水,田丽洁双手捧着水,把脸埋在水里,一下子感觉好像每一个绷紧的毛孔的张开了。她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然后钻进了暖和的房间里。
她看了看那散乱了一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就这么堆成山。田莉洁一下子软了,她呼了口气,感觉脑袋涨涨的。算了,反正也懒得整理。田莉洁想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清理出一大片干净的地板,而那个角落,惨不忍睹。
田莉洁知道,她不能预支零花,如果预支的话,爸爸一定会问她为什么的。她不会说谎。但田津朗又不肯帮她,若是田津朗愿意,兰桐再住上一个星期也都不是问题。当然,这不是诅咒。
田莉洁悉悉索索的从房间里溜出来,看了看田津朗门紧锁着的房间,她一下子又泄了气。算了,什么也管不上了。田莉洁几乎是股起全身的勇气,咬牙,决定。
可笑,可悲。和自己的弟弟讲几句话还要整的和要奔赴沙场一般。田莉洁到路边的小卖部买了杯可乐,然后就跑到了田津朗的门口,几番举起手来放到田津朗的门边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好吧,承认自己没有用吧。
田莉洁软搭着肩膀,像泄了气的皮球,手直线垂着,手里的可乐也被她这无力的手给晃动着。田莉洁回到了房间,把可乐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孤孤零零的,好可怜。
“怎么?要死啦?”
田莉洁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看着站在她房间门口的田津朗,他总是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从来就没有进来过。
他斜斜的倚在门框上,话语中带着调侃的意思。
“死不了,只是,钱不够。”田莉洁站在床上,低着头说道。
田津朗也一下子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说道:“还要多少?”
田莉洁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抬起头看着田津朗,露出笑容。
“我问你还要多少,你傻笑干什么啊?”田津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把头歪到一边,眼神里充满了对田莉洁的无语。
田莉洁拨弄着手指:“大概还要1500块。”
“到我房间来吧。”田津朗说着就往房间走去。田莉洁兴冲冲的从床上跳下来,跟在田津朗身后。
“这里有1300多块,还差一些。今天几号啊?”田津朗把钱放到桌面上,然后翻了翻桌面上的台历:“明天,明天我就有新的零花了,明天再给你些吧。”
“嗯,谢谢。”田莉洁拿着那一沓的钱说道,虽然心中有些不平衡,为什么他就有那么多的存款啊。但谢谢还是发自内心说道。
田津朗没有怎么搭理田莉洁,自顾自的开始给书架上的植物浇水,并用水喷在叶子上,然后小心的拭擦着。
田莉洁把钱发好,然后走到田津朗的身边,他没有好像把田莉洁当成空气一样,依然认真的拭擦着叶子。
田莉洁又看了看那盆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你很喜欢它吗?”田莉洁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田津朗这么照顾一盆植物的样子真的不想他的性格,就是有些不搭调。
田津朗的身子好像突然僵了,手也停在半空中不动,慢慢的他放下手里的布和喷水器,然后把植物放回书架上。
“它是我妈以前种的。”
田津朗说的很轻柔,话语中还带着那伤感。田莉洁一下子把头低下了:“对不起。”
“她以前很喜欢种花什么的,但搬家的时候,也只剩下这个了。”田津朗好像没有听到田莉洁的那句“对不起”,他抚弄着叶片,悠然的说道。
田莉洁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她感觉连手也不知道要放在哪里的好。“我……”田莉洁还没说完,已经不知道下面的该怎么说了。
“我,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不恨我?”田莉洁说道。她的双手放在身后,手指几乎要打结了。
田津朗转过身,看着田莉洁:“我不知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没有再恨了,因为我不想恨,恨着一个人,很累。”
“那你……”
“我只是不想说话,我不恨,不代表我想和这个人说话。但是,我依然装出一副怨恨很重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去问自己心里感受,你今天早上问了我一次,反倒让我审视了自己的内心。”
田津朗说着,但始终没有正眼去看田莉洁,不知道是不想看,懒得看,还是不敢看。
田莉洁不在乎这个,她笑了:“真的,呵呵,好了,你不恨我就好了,我去整理房间了啦,拜拜。”田莉洁笑着,蹦蹦跳跳的走出了房间。她要去给颜落夕打电话给她第一线的报道这个新闻。
田津朗一转头看到桌面上的可乐,他把它拿走手里,微微的笑了一个星期后,兰桐出院了,但还不能做太激烈的运动,她只能每天呆在家里,估计她都要闷得发霉了。
钟护士笑着说道:“唉,又走了一个,所以人都是这样,我们尽量帮助每一个病人,病人临走时千恩万谢,也许还会送些东西,但都是一样的,都不希望再来这里见到我们。”
钟护士的笑中带着点感伤的味道,像秋风,凉凉的,但又很舒服。
“那你为什么要来做护士啊?听着我就觉得苍凉。难道你要像书里说的一样,救死扶伤?”颜落夕笑着问道。
钟护士笑着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哪里有那么伟大,我当时什么也没想,我享受的是病人们走时的千恩万谢。我想着当我把死亡边缘的人拉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很有成就感。但是……我没想到,除了把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还有我救不了的时候……”
颜落夕不知道如何说好,她不能完全的明白钟护士的感受,她只能点头。但这好像就是事实,颜落夕对钟护士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的确,她也不想再到那儿去。
颜落夕和田莉洁好一段时间没有去上班,公司里早已找了新的人来代替,但好歹在田莉洁的要求下,结算了几天的工钱,两人也开心了好一阵。
“落夕,你的愿望是什么?就是,你长大想干什么?”
田莉洁坐在三轮车上,扎的高高的马尾辫在风中吹成“冲天炮”,她笑着和坐在自己身旁的颜落夕说着。
颜落夕没想想过,她愣着,呆呆的看着一脸期待的田莉洁。还没到颜落夕想到,田莉洁就迫不及待的说了:“我要当一个记者,大大的记者,我要知道最新出炉的消息,我要采访大大的人物。我要在荧屏上向全世界通报新闻。”
“是吗?挺好的。”颜落夕愣愣的说道,点了点头。
田莉洁看了看颜落夕,她歪了歪头:“你不会从来没想过这个吧?”
颜落夕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想想过这个,她很小的时候,颜丽颖告诉她,她要当一个和吴浩一样的公务员,可是,颜落夕不喜欢,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职业。
“我妈妈说,一个人要有自己了愿望,不管它能不能实现,或许它还会随着年龄而变化,但无时无刻的,都要有梦想,不然,就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沙尘,毫无目的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飘起来,更不知道自己飘到哪里。”
田莉洁说着,她脸上挂着那淡淡的笑容:“虽然,我并不能完全的理解,但我知道,大概也就是说要有愿望嘛,对吧?”
雪已经小些,那小小雪花,触到那少数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凉丝丝的,让那干燥的皮肤反倒感受到了水的滋润,空气中却还带着寒风,呼呼的,那树上压着的薄雪,稀稀拉拉的又滑落到了地上。
颜落夕缓缓朝小山坡走去,每一个脚步,都踏下一个浅浅的印迹。耳边听到了那一阵的吉他的声音,悠扬的,欢快的调调里,还带着淡淡的忧伤,给人一种微妙的唯美。
仿佛是那被风吹起蒲公英,散落在风中,是脱离大地,感受天空之辽阔,再轻轻落地,扎根,发芽的凄美。
颜落夕有些好奇,这个小山坡,除了她还有恬敏,没有再发现过一个人。她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戴上了衣服上连着的帽子,坐在一棵冻得颤颤悠悠的小枣树旁,枣树叶子上的积雪,慢慢滑落,掉在了那人的头上,肩上,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