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俊把女儿送到金陵后,在驿馆中住了几日,安排好一切后,便要起程回幽州。他走的当日,宇文长风和溪月一同送他出城。
城外的黄尘古道上,芳草萋萋。石俊慈爱的看着女儿,嘱咐道:“为父这就要回幽州去,你以后要好自为之,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吗?”溪月点了点头。
石俊看了宇文长风一眼,见他牵着马远远地在一旁站着,手里拿着缰绳,轻拍着马背,扭头又向溪月道:“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伺候公婆和你夫君。人要往前看,不要总是把以前的事记在心上。”
溪月听了这话,没有出声。石俊知道她心思,叹息一声道:“你从小就执拗,我和你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到了人家,可不比家里。道理你都明白,为父也不想再唠叨。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夫君等急了。”溪月嗯了一声,满眼不舍的看着父亲上了马车远去,才回头缓缓向宇文长风走去。
宇文长风看着她走过来,伸手要扶她上马车。溪月愣了一下,没有拒绝。宇文长风扶着溪月上了马车后,才转身上马,一路跟随在她马车旁。
车马穿过半个金陵城,路过卫玠的府邸时,宇文长风侧目看了一眼,见那府前车马不绝,知道卫府又在宴客。若不是要送溪月回驿馆,他倒真想过去凑凑热闹。这些天以来,一直忙于婚礼,已经好些日子没和这些朋友饮酒聚会了。
“宇文老弟,听说你就要成亲,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卫玠本在府门前送一位朋友,看到宇文长风,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宇文长风忙下马去,和他见了礼。
“路过卫兄府上,本应登门拜访,只是我今日有要事,只好改日再来了。”宇文长风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却见溪月掀起马车的帘子,正看着他们。看到他回首,溪月立刻放下了帘子。
这一来,卫玠自然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笑笑。卫玠笑道:“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么我也不强留。改日再备酒相邀。”“一定。”宇文长风拱了拱手。
回驿馆的这一路,溪月一直在寻思,觉得刚才和宇文长风说话的人十分眼熟,像是那时她在云飞扬家的别苑见过的卫玠。但她看这人和宇文长风似是非常熟络,又疑惑起来。卫玠是云飞扬的好友,怎么又会和宇文长风这样熟。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驿馆已经到了,宇文长风掀开马车门帘扶她下车。他送她回到驿馆中,正要转身而去,溪月犹豫着叫了他一声:“公子——”宇文长风回过头来,见她似乎有话要说,询问的看着她。
溪月仍在犹豫,半晌才道:“刚才和你说话那位公子,是否就是官拜太子洗马的朝中名士卫玠公子?”宇文长风点点头:“是他。”刚说完这句,他立刻意识到,因为云飞扬的缘故,溪月必是见过卫玠。他犹疑的看着溪月,溪月有点心虚,回避了他的目光。
宇文长风心中暗叹一声,向溪月道:“快进去吧,这两天好好休息。我有空就来看你。”他很想抱抱她,但看到她神情游离的样子,最终还是作罢。溪月看着他离开,才满腹心事的进屋去。
送走了父亲,溪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远离亲人,孤身一人在偌大的金陵城,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她心里既迷茫又担忧。在这陌生的城中,她还能依靠谁?侯门一入深似海,齐王府就像深邃的无底洞,是别有洞天还是深不可测,没有人能猜得到。
宇文长风会是她的依靠吗?溪月不是没有想过。除了他,她实在也想不到那王府中谁能是她的依靠。为什么偏偏是他,如果换了一个人,溪月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恨,对他,她似乎总也恨不起来。
这几天来,宇文长风几乎天天都来看她,每次溪月都对他冷冷淡淡。看得出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可是他没有介意,总是很温和的和她说话。这让溪月心里不是滋味,她倒宁愿宇文长风像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嚣张跋扈,让她可以彻彻底底的厌恶这个人。
这一晚,溪月想这个问题想到头痛,怎么也睡不着,越思量越觉得齐王府狰狞可怕,很想逃离这一切。眼看婚期没几天了,她即将展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另一段人生。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一切只能靠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她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办法逃出去,到卫玠那里打听云飞扬的下落,然后去找云飞扬。
有了这想法,溪月立刻行动起来。她收拾了一些衣服和首饰,放在包袱里。悄悄走到窗前,推开窗去看,天刚蒙蒙亮,月亮还没落下去,驿馆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怕惊动别人,溪月放轻脚步,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驿馆的大门口有齐王府派来的守门侍卫,堂而皇之的走大门,肯定出不去。溪月站在院子看了一会儿,向后院走去。她依稀记得后院马棚旁边有一处矮墙,从那矮墙翻过去,没准可以走出驿馆。
果然,她在后院找到了那处矮墙。墙虽然不高,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翻出去。溪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攀在墙头上,把手里包袱向着墙外扔了出去。腾出手来,她才翻过了那墙头,劲道用的大了,一下子跌坐在墙外的地上。忍着痛支撑着站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尘土,向着官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