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替紫苏号了脉,说她脉象虚弱,是阴虚之兆,要好好调理,开了些滋阴补气的方子,吩咐婢女按日煎药给紫苏服用。紫苏本就心事重重,大夫走后,她怔怔的落下泪来。“怎么哭了,紫苏?”宇文逸风有些好奇的问。
紫苏想起老陶所说自己的身世,心中哀伤不已,以袖拭泪,勉强向宇文逸风道:“我只是有些感怀罢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那时病了,除了小婵,也没人搭理我。”她不是没过过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十岁以前,她生在官宦之家,后来才境遇凄凉,也是上天待她不薄,竟在风尘中遇到宇文逸风,总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
“好好过日子吧,别想那么多。”宇文逸风忽然想起那时颖夫人说起过她的身世,心中怜意顿起,轻抚着她的秀发。紫苏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抬头问丈夫:“对了,你刚才说少夫人牙痛,好点了没有?”“好多了。”宇文逸风点头,“牙痛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忍,大夫让到药铺买些金银花给她泡水喝。”
紫苏道:“我以前听人说起一个偏方,牙痛的时候,把胡椒含在嘴里,可以缓解疼痛,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宇文逸风笑了笑,道:“下次谁牙痛,可以试试看。”
心中有了秘密,就好像负了千斤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睡到半夜,紫苏迷迷糊糊中梦见了血淋淋的屠杀场面,尸首遍地、血流成河,而那凶手,面目狰狞,正要对年幼的她举起屠刀。“啊!”紫苏被噩梦惊醒,睁开眼一看,周围一片漆黑。
宇文逸风睡梦中听到声音,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身侧的紫苏喘着气,像是非常害怕,拍了拍她,安慰道:“做恶梦啦?别怕,只是场梦而已。”
真的只是场梦?可为什么那么真实,真实的让紫苏心惊肉跳。一百八十三口被灭族,这种惨祸如果真的发生在她头上,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苦痛。
她侧过身,紧紧抱住丈夫的胳膊,在他身边,她才感到温暖,那么踏实,他就好像她的避风港,总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你那时说,梁王府有意和咱们王府联姻,可是没成,是不是有这事?”紫苏依稀记得宇文逸风提过。
宇文逸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却如实告诉她,梁王的独子公子襄看上了菊夫人的妹妹璎璎,想纳璎璎为妾,璎璎却不愿为妾室,拒绝了这门婚事。
“璎璎就是你们常提起的姨小姐吧,没想到她竟是个刚烈女子。”紫苏感怀的说,要是她,才没有勇气为了名分不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从小就是那样,脾气像个男孩子,与众不同。”想起璎璎,宇文逸风淡淡一笑。
“梁王……他是不是年纪很大?是武将出身?”紫苏试探的问。宇文逸风嗯了一声:“梁王当年和我父王齐名,是朝中有名的武将。只是他后来身体不好,再也没有带兵上过战场,早早的卸甲归田了。”
紫苏听在心里,暗中思索着。带兵剿灭叛乱,这事朝野内动静必然不小,可为什么唯独中山王府被灭这事众人一直讳莫如深?她在韶音坊中多年,对此事竟是闻所未闻,好像从未发生一样,被掩盖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犯了司马氏皇家的大忌,因此知情者都被下了禁言令,没人再敢提及,唯恐祸从口出。
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并不鲜见,为了铲除异己,当权者制造了许多莫须有的谋反罪,从而党同伐异、天下归一,而司马氏一族开国之初正是玩弄权谋的好手。她心中怎能不怨,幼年不幸,家遭惨变,被卖到教坊流落风尘,好不容易嫁给如意良人,却只能委曲求全,看人脸色度日。
还是都忘了吧,既然已经这样,什么王府、什么郡主,都离她太远,就当那是自己可以忘记,也必须忘记的一段记忆。紫苏叹了一口气,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女子,她没有能力去调查自己家族的这桩血案,能苟延残喘活在世上已属不易,当初她父母费尽周折才保存了家族的一点血脉,她必须好好地活着,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