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贸市场走出来的小鹰和蛐蛐哪儿也没有去,直接到了郭亚历的家。
梅花K郭亚历正在家里干活儿,他家住的是一处平房,这样的平房在城里越来越少了,可能也是面临着动迁吧,一直没有安装煤气、暖气。小鹰和蛐蛐推开他家的房门时,郭亚历正在一筐一筐地往厨房的灶台前搬蜂窝煤,在城里烧煤取暖做饭真是又脏又麻烦,如果不是差在钱上,至少也会买液化气罐使用。可见郭亚历家的生活确实是很艰难。
但是再艰难,你也不能拿人家同学的钱呀!
郭亚历看见小鹰和蛐蛐走进房门,先是一愣。他把手中的蜂窝煤放在地上,伸出两只黑糊糊的手摆了摆,嘴里嘟哝着:“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怎么来了呢?”
蛐蛐笑了笑,他的那种笑其实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笑:“嘿嘿,我们怎么不能来,你不欢迎?”
这时郭亚历看了看小鹰,他没理睬蛐蛐,他对小鹰说:“欢迎,欢迎!快进屋里坐吧!”
两个人就跟在郭亚历的身后走进了屋里,屋里本来就小,一下子进来三个人,就显得更挤了。床边摆着乱糟糟的衣服杂物,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蛐蛐真的是太有敬业精神了,连一点儿寒暄也不要了,又是开门见山的老方法,“郭亚历同学呀,你昨天是和我们说谎呀。你母亲从来就没有给过你钱,对不对?你能瞒了我们神探小鹰吗?说一说吧,你交到学校教导处黄主任手里的那200元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提到200元钱,梅花K郭亚历的脸上就露出了难言之苦,仿佛被谁揭开了疮疤:“你们怎么啦,是不是没事干啦?怎么缠上我没完没了啦!”
蛐蛐看到郭亚历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就把目光投向小鹰,意思是“头儿,该你做思想工作的时候了”。
小鹰的语调比蛐蛐要低,但如绵里藏针,柔中带刚:“亚历同学,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方老师要求我们把刘大头丢钱的事查清楚。”
郭亚历说:“你们就相信刘大头,为什么不相信我?”
蛐蛐说:“我们相信你,你说实话吧,你的妈妈给你钱了吗?你的妈妈压根儿就没给过你一分钱。对不对?我们相信你,你说吧,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小鹰也顺势做工作:“是呀,你说钱是你妈妈给你的,显然是在说谎呀。”小鹰的话还没有说完,蛐蛐顺着小鹰的话又把事情的严重性摆在郭亚历的面前,“如果你再不承认,再执迷不悟,我们就会汇报给老师的。老师知道这个事情,肯定会通知你的妈妈到学校里去商量解决的办法的。到了那时,一切都晚了。现在,如果你悬崖勒马,一切还都来得及呀。郭亚历同学,我们这是帮助你呀,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可不要误解我们的一片苦心呀。”
蛐蛐刚才的这番话有理有据,真的像刀子一样,深深地刺痛了梅花K的心。
郭亚历头上又冒汗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擦额头的汗珠,他的两只手刚才搬蜂窝煤弄得黑黑的,手在脸上一抹,几条黑色的毛毛虫立刻就趴在了他的脸上。郭亚历的嘴角哆嗦着,肯定是刚才蛐蛐的那句话直刺要害,让他没有退路了。
此时的梅花K,站在小鹰和蛐蛐的面前,就像一朵被霜打了的花朵一样,蔫了起来。这时候的郭亚历不是梅花了,有一位伟人写诗说“梅花欢喜漫天雪”,梅花怎么能怕霜打呢,它连大雪也不怕呀。
可是眼前的这个梅花K郭亚历的心里却像一个翻腾的大海似的,让这个少年迷茫了。他该怎么办呢?他说了谎话,而且已经被人家发现了。当初为什么要说谎话呢?和别人说谎话或许还能瞒得过去,可是你面前站着的是谁,你不知道吗?那是在这个城市里都名声大振的神探小鹰呀。这几个小鹰是干什么的,是白给的吗?夏威夷小区的富婆王老太的波斯猫丢了,难找不?不都是他们给找回来的吗!歌星菲菲的耳环丢了,在那么高的九楼上丢的,不也是这几个小鹰给找回来的吗?还有,那是梅花K你亲眼看见的吧,在素质锻炼营的黑魔洞里,那么一个神奇的夜明珠,那么多聪明又狡猾的人打着它的主意,后来怎么了,不也是让小鹰还有蛐蛐他们几个给破解了吗?那天晚上他们给人们带来的惊喜,早就在全校,不,是在全市里成为街谈巷议的佳话了,还有,在那富民小区里的乌鸦、铜锣,那些案子难不难,但都没有难住这几个小神探。
也许是想到了这些,梅花K郭亚历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郭亚历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于是,又有几条毛毛虫在他的脸上诞生了。他似乎在酝酿着一个重大的决策。当然,既然叫重大的决策,它的出台,可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的。
从刚才蛐蛐一番苦口相劝到现在,已经过去至少有三分钟的时间了,这三分钟,屋子里的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都在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三分钟就在这无声的对视中过去了。
下面发生的事情,却让小鹰和蛐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梅花K郭亚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伸出两只手来,紧紧地拉住小鹰的手,小鹰的手上立刻多了不少质量不错的煤泥。
郭亚历说:“我求你们一件事,就求你们一件。你们得答应我,答应我呀。”
小鹰用力一下把郭亚历拉了起来,嘴里说着:“你这是干什么?哪像一个男子汉,怎么能随便下跪呢,男人膝下有黄金呀,男人要有尊严呀!快起来,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呗。”
郭亚历说:“我只求你们一件事,就是这200元钱,你们别告诉我妈,求求你们了,千万别和她提这200元钱的事。”
蛐蛐说:“那你承认是你偷了刘大头的钱?”
郭亚历迟疑了一下,说:“是的,我承认,是我偷了刘大头的钱。你们处分我吧,怎么处分我都接受。只要别告诉我妈就行了,哇……哇……”说到这儿的时候,郭亚历的喉咙哽咽了一下,接着就猛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像潮水起伏不平,仿佛隐藏着多少恐慌和悲痛呀。
小鹰看到郭亚历在那儿失声痛哭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他默默地走出房间,拿出一个洗脸盆,接了一盆水,把郭亚历的双手按进水盆里,轻轻地为他洗着黑色的泥污。小鹰擦干手,又找出毛巾来,把郭亚历脸上的黑灰擦净,又从暖瓶里倒了杯水,递给梅花K。
郭亚历喝着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小鹰。郭亚历从床边站了起来,小鹰又把他按在床沿上,“你先冷静一下,别怕,一切都有我们呢。”小鹰说到这儿时,忽然想起,郭亚历家还有一小堆蜂窝煤没有搬进来呢。小鹰用眼睛招呼着蛐蛐:“来,咱们俩伸把手吧。”
小鹰和蛐蛐不怕煤脏,开始一趟又一趟地从屋外往屋里的厨房间搬蜂窝煤。郭亚历看见了,十分感动,拦住两人,说:“你们来我家,怎么还用你们干活呢?快坐下歇一会儿吧!”
小鹰和蛐蛐干活也真的是一把好手,没用几趟,就把蜂窝煤全都搬进屋子里了。
干完活儿,郭亚历已经把洗脸盆端了过来,小鹰和蛐蛐洗净了手。
这时,小鹰非常冷静而平和地对郭亚历说:“你呀,别难过,也别上火了,既然认了错,就是好同学,谁还没有犯错误的时候呢。只要改正错误,同学和老师谁也不会瞧不起你的。我想学校也不会处分你的,只要你写一份检讨就行了,我们会积极地做好有关方面的工作。这件事呀,到此就结束了,老师那边的事呀也由我去说明,除了蛐蛐,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的。你说我们这样做好吗?”
梅花K看着小鹰和蛐蛐两人,他的表情是复杂的,他很想再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小鹰和蛐蛐从郭亚历的家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心情同样也是复杂的,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