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璇跟着画屏进了一个房间,屋里有个大屏风,屏风后面是个暗红色的浴盆,里面已经倒上了热水,另有两个小鬟垂手站在浴盆旁。画屏正要替冰璇宽衣,冰璇脸上一红,忙道:“不,姐姐,我自己来!”画屏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吧,那衣架上是薰儿小姐给您替换的衣服鞋袜,奴婢就守在门外,您有什么事就叫我。”说完和另外两个小鬟一起转身出去,掩上了房门。冰璇望了望衣架上的衣裳,心道:“是那个叫‘薰儿’的姐姐送我的,难道她不生我的气了?”心里想着,还是除去了身上的旧衣。
不多时冰璇便推门出来了,画屏只觉眼前一亮,眼前这小姑娘似是换了个人一般,忍不住赞道:“真好看!”顿了顿又道:“姑娘,能让奴婢再给您梳梳头吗?”冰璇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确实很不相称,只得点头答应。
画屏的手很熟练,很快便帮她梳好了头,还结上几根彩绳,冰璇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也感到一丝惊讶。一切都收拾得当后,画屏退远几步望着冰璇,好半天才叹道:“姑娘,你真美。”冰璇低头道:“姐姐你不要说笑了。”画屏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带她去了客房,说道:“姑娘,你先在客房休息一下。”转身对身后一个穿橘黄色衣服的小鬟说道:“阿琳,你在门外陪着姑娘。”阿琳低头答应,三人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冰璇环顾四周,屋内陈设虽然比起之前所见朴素了些,但对于冰璇而言,仍然觉得目眩神迷。此刻屋中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很是无聊,便在屋中观赏起墙上的书画。
正觉无聊之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紧跟着传来一阵敲门声,冰璇开门一瞧,原来是欧阳薰,冰璇见了她,直吓得连忙倒退几步,低下头去,以为她又要跟自己为难,却听欧阳薰轻轻“呀!”了一声,说道:“这衣裳你穿起来还蛮合身的嘛,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冰璇抬头,见她眼里全是惊喜的神色,再没半点怒意,心中稍稍放松,低声道;“谢谢姐姐的衣裳,嗯……枣子,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欧阳薰忸怩道:“冰璇妹妹,早上的事吓坏你了吧,哎,真对不起,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让我生气的是……”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想起李陵将她最重要的东西看得一文不值,又是气恼又是伤心,可心底里的念头却不好意思向冰璇说起,连忙转移话题又道:“其实你便是把枣子吃个精光也无所谓,我不愿让人碰那棵枣树,那是因为那棵枣树是我的愿望树,它就像我的一个好朋友一样。”冰璇道:“姐姐,你对它许愿了,是吗?”
欧阳薰脸上浮现出甜甜的笑,说:“是啊,我叔叔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如果把自己一件贴身之物系在花木之上,花木就会感受到我心里的想法,它就会带着我的心愿成长,替我祈福。我叔叔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在我眼里,它早就不是树了,我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了它,它会替我保守,它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冰璇见她双眼中闪出奇异的光彩,似乎这个愿望很美好,忽然想问问她到底许了什么愿,转念一想:“心愿又怎会轻易告诉别人。”当下歉然道:“原来是这样,倘若这棵树是我的,我也绝不会让别人伤害它的。”欧阳薰忽然握住她的手,激动万分,道:“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样做吗?不会让任何人碰它一下,不允许它有丝毫的损伤?”冰璇不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得如实回答道:“当然。”
欧阳薰大笑着一把将她抱住,道:“你的心居然和我的心一样,小时候娘亲让仆人去摘那树上的枣子,我不许,娘亲不理我,把那树上的枣子打了个精光,我气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话,我娘亲实在没办法,又是跟我赔礼又道歉,还做了好多好吃的给我吃,我要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许碰那枣树一下,否则我便是死,也不吃她做的饭菜。娘亲怕我饿坏了,只好答应了我。之后她就笑话我说世上再没一个像你一样傻的傻丫头了,冰璇妹妹,我也曾经以为这世上再没像我一样的人了,没想到还有你。”
冰璇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它是不是人又有什么要紧,我们心里把它当成朋友,它们就是我们心里最亲近的人。”欧阳薰道:“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冰璇妹妹,你真好。”
冰璇心中想起了阿明,也不知它现在何处,过得怎样,倘或再相见,它是否还认得自己,自己这样挂念它,倘或它早已忘了自己,那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