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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长风辞(2)

钟璃子摇了摇头说道,勿信敌军诡言,乌蒙不可空虚,乌兰有三位女将军护驾,更带有二十万大军,必会无恙。

乌颜珠迷茫的看了看钟璃子,继而说道,蒙相既不肯出兵,那,乌颜珠便单骑前去,我此生立下誓言,与小公主生死与共,如今不管情报真假,我都要前去接应,望蒙相珍重,说罢,她便提着大刀,单骑冲出了城门。

此时西木措城前,尸横遍地,三千青女疲乏至极,被大军围攻渐显力不从心,不由纷纷被斩杀落马,眼见战场上乌兰雪身边青女逐渐减少,直至最后竟独剩下她一人,长刀飞舞,仍在奋力厮杀。

乌兰雪眼看着身边伏尸的许多青女,悲愤之情越加强烈,身体中无限力量狂涌而出,遂拼命地与中原围军杀了起来。

乌颜珠眉头深锁,一脸焦急的猛策战马,一路乘风急速赶向西木措,待到城前时,不禁倒吸一口寒气,只见城前中原军排山倒海,只剩下乌兰雪孤军鏖战,一时眼中杀气腾起,大刀一横,口中呼喊了一声,便策马直冲了上去。

萧银与肃璎正合力对战乌兰雪,此时听闻身后呼喊,回头望去,只见乌颜珠单骑来援,不禁忙下令阻挡。

中原军纷纷将长矛破空刺去,乌颜珠身体贴于马背,大刀拨挡过重重飞矛,未至军前竟又见箭雨射来,大刀拨挡不及,不免身中几箭,她咬牙硬冲进大军中,大刀一扫,便将一片兵士纷纷砍翻,一路锋芒疾驰,直冲到乌兰雪身边。

乌颜珠大刀压住肃璎与乌兰雪背靠于一处,大声说道,乌颜来晚了。

乌兰雪一边与萧银兵刃击打,一边大声回道,为何要来,你可知今日你有来无回,何必枉做无辜牺牲。

乌颜珠淡淡笑了笑,说道,乌颜便是为这有来无回而来,我与主公有言在先,今生当以同生共死,乌颜心感光荣。

乌兰雪心中一暖,欣慰笑了笑,遂一刀拨开萧银,转身拉过乌颜珠,喊了声,走,便于大军之中,一路迅猛开路,直往城中奔去。

此时西木措城里城外已全被中原军占据,乌兰雪纵身跃起,空中连踏几步直往城楼冲了上去,乌颜珠紧随她身后,大刀拨挡敌军飞刺长矛,亦往城楼上飞身冲去。

萧银见二人欲奔上城楼,遂射出一箭,这一箭发之突然,乌颜珠未曾防备,顿被射穿小腿,她身体与空中吃疼旋转,眼见即将踏上城墙,却坠落了下去。

乌兰雪踏上城墙,此时猛然一把拉住乌颜珠,随手将长刀甩向萧银,就势将乌颜珠拉上了城楼,萧银闪身躲过乌兰雪飞刀,继而引军站立城下,目光锋利的望上去。

乌兰雪与乌颜珠站在城楼上远望出去,只见西木措四周皆已被中原军重重包围,此时皆虎视眈眈的望向城楼,乌兰雪不禁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她骄横傲慢了一生,而于此时依然心中毫无畏惧,似并未将中原军放入眼中。

乌颜珠长长的马尾垂在身后,此时她挥刀砍断小腿羽箭,将大刀立在身旁,目光随乌兰雪扫望下去,视死如归的眼神,竟与青云珠颇多相似。

乌兰雪看着远处空茫的地平线,心中已知援军无果,今日便将埋骨这里,不禁留恋的看向四周,群山环抱间,她目光直向乌蒙方向,微风拂过,当年西木措一战画面不禁纷纷涌现,她仿佛清晰地看到四天骄带青女营于城下神勇的厮杀,一张张清秀的面孔叫她心中疼痛迭起,往日的辉煌忽然间都变成了黑白颜色,而如今,故人远去,似乎只留下了她自己,带着一身刻骨铭心的回忆,沉痛的孤立在苍茫之间。

这一生,她尝尽世间荣辱辛酸,历尽烽火金戈,散尽风华,却穷其一生都未能读懂这世间太多的东西,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她渗着细细汗水的脸,她忽然有些羡慕那缕风,自由自在没有束缚,不受命运羁绊,简单真实,她这样想着便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她仿佛看到了乌蒙城,那城中无数的族人正笑望向她,远天边接连出现她一生中重要的人影,青云珠,那日花,哲巴托,以及无数同她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人,记忆的错觉让她无力的笑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乌颜珠轻声问道,乌颜,你会后悔吗。

乌颜珠眼神迷离的望着远天边,轻轻笑了笑说道,多少年生死一笑尽付长刀饮血,我乌蒙儿女戎马一生傲立天地,长风烈舞,去影无踪,凛风血影中情义如山,何曾来的后悔。

乌兰雪看着乌颜珠酷似青云珠的侧脸,不禁欣慰的微笑起来,她心中所有空虚瞬间被填满,这一刻仿佛便是她们姐妹再度并肩作战的时刻,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城下大军,说道,那就让我们为这最后的光荣落下句点吧。

乌兰雪与乌颜珠相视点了下头,遂一齐大喊一声,自城楼上飞身跳入到了城下大军之中,二人落地便将一片敌军掀翻,长刀呼啸挥起,用尽最后力气展开了决绝的一战。

萧银心中深感震撼,他未想乌蒙女子竟是如此忠烈,遂挥手示意大军不得施放冷箭,全部刀戟迎战。

肃璎神色哀凉的看着乌兰雪与乌颜珠背靠着背,长发随手中兵器挥舞而凌乱甩动,一时心中悲壮难言,不禁于眼中流露出深深惋叹。

乌兰雪与乌颜珠面对四周重重围攻而来的大军杀了许久终于疲倦,她身上伤口流血,浸的素衣殷红一片,而乌颜珠身中箭矢,此时咬牙拼杀时鲜血便自伤口涌出,一身白甲也早已染红,二人凭着心底坚韧的信念散发而出的无尽力量,不知疲倦的挥动着手中兵器,直到一片又一片的敌军攻上来,皆变成她们脚下的阶梯。

二人踏着尸山站到最高处,背对着背彼此喘息起来,乌兰雪看着手中千叶,遂将她收藏起来的那日花的长刀与一直带在身上的乌霜刀皆抽了出来,她将那日花长刀咬在口中,双手拿着千叶与乌霜,身体傲然的站在高处,她仿佛感到青云珠与那日花便出现在了她身边,她们姐妹三人终于再一次并肩作战,一股无形豪气霎时便充满了她的心中。

中原军纷纷举着大盾架着长矛自四方猛冲向尸山的高处,大盾用力将二人压住,同时长矛穿刺而出,锋利的长矛纷纷刺进二人腹中,乌颜珠大刀用力销碎面前大盾,刀身压住刺入腹中的长矛,口中沙哑的大喊一声,随手一刀将面前敌军砍翻一片,却不防几支长矛再度刺入她胸腔,她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手中大刀无力滑落,后背紧紧靠到乌兰雪背上,马尾一甩,头一歪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乌兰雪吃力的用双刀压住刺入腹中的长矛,她悲痛乌颜珠的死亡,单眼中缓缓流出泪水,泪光晶莹中,她恍惚看到一幅落满了时光尘埃的画面,她看到逐鹿归来的途中,她们姐妹三人并马疾驰,彼此飞递着酒袋喝酒的画面,那时的笑声依稀传入她耳中,便叫她自嘴角微微笑了起来,继而面色一沉,咬牙大吼了一声,双刀一扫砍杀掉面前敌军,却又被无数长矛纷纷刺中。

乌兰雪无力的将双刀滑落,泪光晶莹的眼中隐隐闪烁起一丝温暖的余温,继而沉眠一般,缓缓合上了眼睑……

惨烈的一战终于落下帷幕,空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中原军沉默的围绕着乌兰雪与乌颜珠插满长矛犹如雕像一般站立的尸体,一声尖锐的鸣叫自头顶苍空中划过,一只白雕盘旋而过,天空中仿佛有一片爽朗的笑声,若隐若现的渐渐远去到了乌蒙方向。

钟璃子在乌蒙城大殿中双眼一睁,忽的于眼中飞舞起一片悲伤,他双手颤抖起来,那是他心中剧痛的表现,他已知乌兰雪阵亡,然而他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愧疚,乌兰雪到死也并不知道,高禅的书信其实是他所书,他设下离间促使她冤杀了那日花,他知乌兰雪性烈恐其与中原结仇深厚,再度掀起战火,故忍痛让其身陷萧银埋伏壮烈战死,然乌兰雪一死,乌木台必将兴兵为其复仇,故又将乌木台射杀,至此草原故人尽皆亡命,这为换得天下太平所付出的代价着实残忍无比。

钟璃子眯眼望向鹿鸣山,这一切都源自白鹿之约,然而,如今一一实现,天下即将步入太平,他心中除却沉重的悲伤,却似乎并没有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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