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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风起天阑

巴彦宏到乌蒙时,叫乌蒙人大感吃惊,高禅下令各族不可私往,如今巴彦宏等同冒死而来,钟璃子率众人慌忙大礼相迎。

念烛听说她父王来了,虽是孩子般无心的她竟欢喜的抱着乌青儿与乌木苏图两个孩子,匆忙地跑去见巴彦宏,她思念她父王的,就如同她急切的想让他看到自己可爱的孩子。

巴彦宏与念烛已有四年未见,此时父女二人相见不由纷纷激动异常,巴彦宏一把抱住念烛心疼的打量了半天,方才看到身边两个孩子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念烛笑着拉着两个孩子,介绍道,父王你看,这便是我与乌木台的孩子,你说说哪个像我。

巴彦宏听说念烛生了两个孩子,可怜他一直无法来看望,如今终于见到,不由喜爱的将两个孩子抱进怀中,对乌木台说道,乌木台,快来告诉我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乌木台笑着走上前,说道,这男孩名叫乌木苏图,女孩叫做乌青儿,说完又对两个孩子说道,快向你们的外公问好。

两个孩子看着巴彦宏乖巧的齐声叫道,外公好,乌青儿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外公我们怎么没见过你啊。

巴彦宏不想这么小的女孩竟如此可爱善谈,便将两个孩子抱到一边,喜爱的聊了起来。

乌兰雪知巴彦宏前来必是有事相商,此时便先与钟璃子说起了诏书的事。

钟璃子眯眼看了看巴彦宏,对乌兰雪说道,巴木哲此番前来必是与我族商议赴会之事,然巴彦宏单独前来,我想其中定有隐情,且看看再说。

乌兰雪点了点头,便上前与念烛开起了玩笑,说道,你觉得两个宝宝哪个像你呢。

念烛骄傲的小脸一扬说道,当然都像我了,说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不对,青儿像我,因为青儿好看。

乌兰雪与乌木台不禁相视笑了起来,念烛的天真可爱仿佛是时间消散不了的,四年的时间都未能让她的娇嫩容颜损失一毫,反而如莎林珠一般有着不老的美貌,这的确是件难得的美好事情。

巴彦宏斗了一会两个小外孙,便将孩子引给了念烛,转身对钟璃子说道,实不瞒蒙相,今日老夫前来便是要与乌蒙商议赴会之事,不知乌蒙是何打算。

钟璃子示意巴彦宏请坐,笑笑说道,今日大王亲驾我族我便知是为此事,老夫不才代管乌蒙四年,如今高禅贼心不死,欲集我等各族故人而杀之,我已同乌蒙众长老商议完毕,由我与乌兰前去赴会,乌木台留守乌蒙,即便有所闪失,乌蒙亦有乌木台尚在,如高禅攻来,乌蒙尚有三万精兵相抗。

巴彦宏点了点头,说道,高禅命令各族族长前往赴会,不知乌蒙现任族长何人,且三万精兵又如何与高禅大军相抗。

钟璃子看了乌兰雪一眼,说道,乌蒙尚无族长,大小事务唯暂由我代管,如今想必是时候推选新任族长,不如今日便当着东乌桓盟主之面将族长选出,也好对东乌桓诸族有所交代,至于三万兵马,我想战高禅犹可一拼。

钟璃子一番话道尽乌蒙神武,听得巴彦宏欣然点头,遂说道,那蒙相心中可已有人选。

钟璃子已猜知些许他心意,便说道,乌木台为先王阿穆尔长子,族长之位理应归他,毫无争议。

然而话一出口,便立刻遭到了乌木台的拒绝,乌木台起身说道,蒙相所言虽有道理,但恕乌木台推辞,这族长之位我坐不得,我已失臂残疾,况且已答应念烛退出争战,如今乌蒙人才辈出,我建议此位由乌兰来坐,乌兰年少有为,为乌蒙披肝沥胆,深得人心,族长一位非她莫属。

乌兰雪有些吃惊的看着乌木台,这结果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清心寡欲,对权力一向毫无企图,一心只有乌蒙,然如今乌木台忽然让位于她,她竟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钟璃子。

钟璃子看了看巴彦宏,对乌木台笑道,大王子此言情深义重,然此事非同小可,非你二人能做决断,最终结果当由众长老与全体族人一致决断,方才可行,言毕,遂对殿中众长老示意发言。

乌蒙大长老起身说道,我等长老深知王子公主皆是王者之才,然考虑到如今战火将燃,我乌蒙必将再度冲锋沙场,此时急需一位英武之人担当此位,乌兰雪之武天下屈指,且大小征战功劳无数,麾下青女营忠心不二,于全族犹如中流砥柱,地位深厚,我等亦考虑到乌木台新为人父,且身有不便,不如族长之位暂由乌兰雪担任,待平定天下后,再归还乌木台,也不算越位称王,实为时局所需,想先王夫人亦会如此。

钟璃子表示同意,他对乌木台以及殿中众人说道,如此今日我便辞去代族长一职,位归蒙相,新乌蒙王便暂由乌兰雪出任,若皆无异议,便就此授以兵符,通告天下。

巴彦宏眼见乌兰雪做了族长,他本意将巴木哲兵符赠与乌木台,就此与乌蒙合并一族,强强联手,如今兵符唯有赠与乌兰雪,他对乌兰雪犹有青睐,想必日后统一草原之人非她莫属,遂感心里踏实,便上前说道,既然如此,新乌蒙王已选出,我便道出此行目的。

巴彦宏说着从怀中取出四枚兵符,说道,此四枚兵符,除却我巴木哲一枚,其他三枚分别是木瑟旗等东乌桓三族兵符,他三族归附于我,如今我交出东乌桓盟主之位,归附乌蒙,东乌桓三十万盟军尽归乌蒙调遣。

乌兰雪未想巴彦宏竟送来如此大礼,忙双膝跪地接下兵符,叩首谢道,乌兰不才,竟深得诸族信任,在此拜谢盟主大人。

钟璃子眼中眯下一道满意的微笑,他心中早料到巴彦宏会做出如此决定,如今乌蒙领兵三十余万,一统东乌桓,虽然仅是一半草原的统一融合,但这历史性的一步,已稳稳的奠定了日后乌蒙统一整个草原世界的实力基础。

钟璃子示意众人走出大殿,推开巨门,此时乌蒙城中,青女营与重编的四营已整齐的站满了城中,见乌兰雪出现,遂齐刷刷的一同跪在地上,口中山呼道,恭喜小公主继承王业,贺喜东乌桓融为一家。

乌兰雪扫视着满城飘舞的苍狼旗,耳边响彻震耳的高呼声,她仿佛做梦一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乌兰雪,做了东乌桓的盟主。

随后,巴彦宏与乌蒙众人商定了赴会安排后便悄悄离开了乌蒙城,临走之时,他不舍的看着念烛对乌木台说道,我知你深爱她,然乱世无常,无论如何念烛此生我交付于你,你便要以命相互,我走了,说罢快马奔出,一路而去。

入夜,乌兰雪站在城墙上遥望向远处蒙蒙黑夜,夜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呼之欲出,像似一团躁动的火焰,随时就要熊熊燃烧,她知道她隐忍了四年的恩仇很快就要得到结果,她忽然又有些茫然起来,说不出为什么,貌似是一种空虚,她轻轻摩挲着腰间一直悬挂着的失了血线的乌霜刀,临风轻轻说道,姐姐,乌兰就要出战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黑夜中似乎有个人影正快马加鞭的奔着乌蒙城赶来,乌兰雪看的模糊,便冲前方喊道,来者何人。

苍茫夜色中,呜呜风声,无人回答,待到乌兰雪看清一名黑衣人快马冲到城下时,那黑衣人已腾空飞起,直奔城上的她迎面袭来一支飞刀。

乌兰雪眼前寒光一闪,惊愕之余随手抽出千叶刀,一刀将飞刀击落,脚下一冲,迎着来人便杀了上去。

交锋中,乌兰雪忽感对方刀法叫她无比熟悉,奈何来人黑衣一身,且面部戴着黑色口罩,宽大的风帽盖满了他整个头,一时之间,难以辨别。

长刀对击,打了几十回合,乌兰雪一刀销落对方风帽,随即一条粗长的辫子便被甩了出来,乌兰雪眼中一亮,她忽的欣喜了起来,竟是她。

来人被打掉了风帽,遂与乌兰雪长刀一推,各自退后十余步,将纠缠的身影分了开。

姐姐果然还是如此蛮力惊人,黑衣人扯下黑色口罩,甩了甩粗长的辫子,笑着看向乌兰雪说道。

乌兰雪忽感眼中一热,她目光刹那晶莹的看向对方,声音颤颤的说道,花,真的是你吗。

那日花同样眼中热泪涌起,她白了一眼乌兰雪说道,不是我,还会是谁。

两姐妹未想会如此突然的重逢,一时冲上前去紧紧抱到了一起,彼此有着无数的话要说,一张嘴,却都乱了言语的抢着问了起来。

乌兰雪将那日花带到自己房中,两姐妹守烛而坐,迫不及待的絮絮聊了起来,期间乌兰雪从格古纳一战分别之后到青云珠之死与乌蒙之战分别对那日花讲诉了一遍。

那日花听完不禁悲伤垂泪,她看着乌兰雪坚决的说道,青云姐姐之仇我那日花记下了,他日我必挥师边亭血洗慕容一族,为姐姐报此深仇。

乌兰雪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高禅欲亡我等十二部族族长,不瞒妹妹我现已是东乌桓盟主,掌兵三十万,如今贼人高禅自寻死路,只待中都聚会之时,我便发兵讨伐,不知妹妹如何打算。

那日花嘿嘿一笑说道,仅仅一个东乌桓盟主怎配得上姐姐,我此行专程是为姐姐送来礼物的,说着从怀中取出六枚兵符,说道,我也已被西乌桓推选为盟主,如今五大部族连同我那乌图三十五万雄师兵符尽数在此,我此行便是专程将兵符交与姐姐的。

乌兰雪迷茫的看着六枚兵符问道,为何将兵符与我。

那日花神情敬慕的说道,如今茫茫草原,唯有姐姐堪当这一统大任,我等西乌桓六族皆推选姐姐为草原之主,此战关乎十二族存亡,望姐姐勿要推辞,除却哲巴乌,西乌桓人马悉听调遣。

乌兰雪紧紧握住那日花双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姐妹两人神情相视,继而坚毅的说道,为草原苍生,此战绝不辜负。

不知不觉间,二人竟聊了一夜,眼见窗外天色发白,那日花起身说道,我该走了姐姐,此行路途遥远,时距赴会之日已迫在眉睫,我需即刻返回那乌图,将姐姐之意传达西乌桓诸族,是时战局一开,西乌桓全军响应,而与姐姐再见,许便是赴会之时了。

乌兰雪忽然感觉心里有些伤感,她与她四年未见,匆忙见上一面又要这般匆忙分散,不禁不舍的对那日花说道,那妹妹一路小心,我送你出城。

姐妹二人城前对着远方微亮的天光仿佛仍有无数话语未说完,那日花冲乌兰雪笑了笑,转身之后又忽然反身猛的抱住了乌兰雪,她声音哽咽的说道,姐姐,答应妹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妹妹再也不能失去姐姐了。

乌兰雪被她这突兀的一个拥抱,撞得心中酸意上涌,她轻轻地拍着那日花的后背,呢喃说道,妹妹也是,答应我,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远送着那日花快马消失进了远方的迷蒙天色中,乌兰雪返回城中大殿,钟璃子竟在殿中,空冷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个人,仿佛知道她会来,便在等她。

乌兰雪上前说道,义父,方才那日花……

她未说完,钟璃子便开口说道,我已知道了,她送来六族兵符,你可知这将意味着什么。

乌兰雪思索了一下,说道,女儿知道,这便意味着即刻起草原已形成同一民族,如今女儿手握重兵即将展开破天一战,此战亦将震慑环宇,千古无双,女儿自知身兼重担,然请义父放心,此战女儿定教天下臣服。

钟璃子叹了口气,起身说道,乌兰啊,我想你应该记得我对沧澜说过的话,天下是个大理想,每个人都有他追逐的不同目的,我希望你能够真正的读懂天下的意思,我追逐了一生苍生大义,我真的希望这个夙愿能在你的手中被实现。

此时,大殿外一缕朝阳明亮的光芒照射进来,乌兰雪眯着眼睛迎望去,她心中阴霾刹那被光明逐散,她在阳光中微微笑了起来,轻声喃道,天下,不过一盘棋,我乌兰雪戎马驰骋,耗尽青青年华,一生追逐不过一个情字,如今天地冷漠,我又将有如何归宿。

距往中都之会还有三天,乌兰雪与钟璃子将乌蒙四营分派了战务,以备中都之会刹那兵变,是时乌蒙军新一轮征战便要拉开帷幕,她心中感到有些残忍,乌蒙休战仅四年,如今便又要浴血战火,盛衰荣辱斑驳了乌蒙人的脸颊,千载沧桑至死不渝的雕刻了乌蒙的战魂,每一个人都源于对这片土地的深沉热爱,故此一次次舍命守护,数不尽的可歌可泣,让这个民族久立东方,而风雨无阻。

乌兰雪记得乌蒙一战中,白鹿神曾叫她去山上寻他,他有话要说,如今她就要再次踏上征程,此番留在乌蒙的日子屈指可数,她忽的想起那日的话,便一个人上了鹿鸣山。

乌兰雪来到血湖迷雾前,一切仍是那时的风景,历史的画面忽然清晰回放,她想起高禅大军的围困,她想起自己忍辱负重的一跪,她想起哲巴托临别时不舍的回眸,太多的回忆忽然叫她心中有一丝疼,她摇了摇头,一步步向大雾深处走了进去。

随着她走进雾中,她身旁的迷雾便一层层散去,她清晰地看到脚下平静的湖面,随着她没走过一步便激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很美,也很迷离。

白雾中隐隐浮起一缕缕沁人心脾的芳香,白鹿神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平静的湖面上,他温暖的看着乌兰雪,声音轻若微风般飘起,乌兰,你终于来了。

乌兰雪温婉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来了,为了你要对我说的话,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就一次都说出来吧,也许这是你我最后的见面了。

白鹿神显然已经知道了一切,他神秘的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还不是你我最后的见面,这只是开始而已。

乌兰雪知道白鹿神的能力,她对他蜻蜓点水般半参半解的话也不做任何疑问,她知道冥冥中自有天机,纵是他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故说道,现在就请你将要告诉我的一些真相全都讲出来吧,今日,便让我乌兰雪深刻的读一读这千年苍茫。

白鹿神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仍如女子一般静好动人,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上前将乌兰雪的手拉起,说道,岁月封埋了太多的故事,千年来,在这鹿鸣山上太多的沧桑往事如今正待破土而出,你可知这鹿鸣山究竟是何意,今天我便将这一切告诉你。

白鹿神拉着乌兰雪缓缓的走在湖面上,湖面上便在他们身后生出一朵朵透明的莲花,馨香的雾气一点点将两个人的身影吞没,直到大雾中幽幽的飘出白鹿神一句轻若叹息的话,他说。

阴阳玄黄,天地虚渺,一切终将往复于宿命驱使,爱恨离忧,造化锦绣,这苍茫万物始未出混沌左右,长生未央待鹿鸣,千古雄浑大风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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