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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很快被提前安排了实习,不是在法院,而是安排在市政府办公室。这是李家南特意安排的。
吴越的到来,让袁岩兴奋不已。吴越不得不习惯他的顽固和倔强,在感情上出现的任何错误面前,她得首先体谅他的心情。
可市政府办的工作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她被安排跟冷科长收、发及处理公文,这让她有大量的时间跟李家南等等这样的副市长们相处。西成政府大楼还在建设中,政府领导的办公室有限,僧多粥少,大部分领导在政府安排给他们三室二厅的房中办公。李家南、刘书记是如此。呈批公文需要来回在办公室和不同地点的领导居室之间。他们不同的性格和生活习惯让吴越无法适应。
也有高兴的事,那就是常常在楼道和袁岩碰见,他俩躲进少人走动的小阳台亲吻,听到脚步声再快速分开,他们还会约好到办公楼的楼顶,那里凉晒了很多没有分到房子住在办公楼单间的干部们的床单、被套、衣服,利用这些工具,他们从一开始的亲吻到谈话到议论今天遇到的人和事,这种短暂的亲昵让他们充满无限的幸福感。
美好似乎只属于他们俩。
那天吴越正准备下班,彭晓宇从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两人不期而遇,彭晓宇故做镇定,笑容满面的说:“我还以为你在法院呢,怎么到这儿来了。”
吴越:“是组织安排的,我也不清楚,先做着吧。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后来几天,我也打过你电话,你都没接。对不起,那天我……”
彭晓宇:“别说,我都知道,我那天也没去,我正忙着,事多的很。”
吴越:“你……没去吗?噢!那还好,不然让你白等了。”
不说也罢,彭晓宇一听这话,心一阵发紧。无话可说。
冷科长看他俩站在门口,招呼彭晓宇进来:“你来了,是来拿文件的吧,吴越,把今天的会议纪要给海关的人拿去。”
吴越原以为彭晓宇是特意来找她的,这才明白彭晓宇的来意,她赶紧拿出文件交给彭晓宇,彭晓宇笑笑,走向门口,又被吴越叫住,彭晓宇停住脚步,吴越拿起笔跟他示意:“签字,再走。”
彭晓宇心里暗自解嘲,还是笑眯眯的回去把字签了:“这字不错吧,人潇洒字也漂亮,唉,就是没女朋友。”
吴越撇撇嘴,跟他说:“你老往外跑吗?别老在外面晒了,看你皮肤都晒成什么样了。你的脚怎么还有这么长的一道疤呀。”彭晓宇歪着头斜着眼看着吴越:“这叫历史的痕迹,很有型的,一般人还没有。”
彭晓宇走到门前向她挥挥手,吴越突然说了句:“我和袁岩想请你吃饭。约个时间吧,我们晚上都有空。”
彭晓宇不自在了:“噢,你看,我这些天还真是没空,没办法,女孩子太多了,一天一个约不完,春节前的日子都定完了。呵,跟你开玩笑呢。等我有空,我请客,电话联系。”他用手比划着。
彭晓宇走了,发动摩托车的一刻他还能感觉身后的那双眼睛,他往楼上看,吴越向他挥手,他摇摇钥匙,插上,一扭,一抬脚风尘而去。
吴越对彭晓宇总有说不出的歉疚,回到宿舍,袁岩已经从外面买了菜回来,围上很卡通的围布,一副家庭主男的模样,吴越依着他的肩膀,小鸟依人。
袁岩说:“进去,快进去,这里烟大。”
吴越:“不,不走,我要看你炒菜。”
袁岩:“怎么了,想学做菜了?好,好好看着,以后天天做菜给我吃了,让我享享福。”
吴越不说话。袁岩用手肘顶顶她,问:“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说来听听,是不是被领导批评了,批评你是重视你,不批评你,就证明你没前途了,你们那个冷科长可是功于心计的人,在她手下,你就乖乖听话好了。”
吴越还不说话,袁岩把菜盛好:“来,端进去,我要切洋葱了,别进来。”
菜好了,吴越还在发呆。袁岩又把饭端了上来,吴越开口了:“我今天遇见彭晓宇了,我们聊了一会。”
袁岩:“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西成,他专门为你来的吗,你和他还有联系?你们怎么回事!”,他生气了。
吴越:“你听我解释。这都怪我没有全部跟你解释清楚。他是桂林海关派到我们学校进修的,这你知道。不过,他是什么原因来到西成,我真的不清楚。”
袁岩:“这不明摆着吗?你,你说你怎么想的吧。”
吴越:“什么我怎么想的,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是朋友关系。”
袁岩:“朋友关系?谁信啊?放着桂林山清水秀大好的地方不待要来西成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还在联系吧?是不是?”
吴越:“没有!我只是知道他在西成,来之前担心你还在气头上,叫他来接我,但他没有来。”
袁岩:“对,是我来接了,是我这个笨蛋来接了,打扰了你们久别重逢的好梦。”
吴越:“你怎么越说越难听啊,第一次来西成,到海州,我就差点吓死,又不知道你的情况,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袁岩:“还不如给我一个惊雷呢?”袁岩冷静下来,自言自语:“原来是他,这个人,他是在海关吧,我说这么巧,正好认识一个朋友,也叫彭晓宇。肯定是他,真是用心险恶。”
吴越:“你们认识?”
袁岩:“我们还一起去过酒吧。”
吴越:“我一直努力让我们成为朋友,正常的朋友,我喜欢有这样一个朋友。”
袁岩:“那是不可能的,你别去想了,男人的心思我还不明白。”
两人开始吃饭,吴越给袁岩夹菜,问:“我们仨一起坐坐好不好。”
袁岩:“你觉得的好玩吗?”
吴越:“可他救过我的命!我不可能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佰生人。”
袁岩:“噢?你们之间还有英雄救美的故事发生,我怎么头一回听你说起。”
吴越看他那副样子根本无心说下去:“算了,我什么也不想说。总之,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爱怎么想就想去吧。”
袁岩:“我原谅你一次,不会再原谅你第二次,第三次,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吴越:“不需要你可怜的忍耐,我再说一次,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是你想的那样,还要我解释多少次。我已经来到西成了,已经和你在一起了,还要我怎样?滴血盟誓吗?”
袁岩:“是为我来的吗?不是朱阳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也许我还要到彭晓宇那找你吧,是不是?”
吴越气的两眼满是泪水,她尽可能平静:“为什么总要选择彼此伤害呢?我是怎样,你明明知道的。”
袁岩:“我不知道!凭什么我就一定知道。我的心是怎样你能明白吗?你明白吗?你能知道我外面会不会有女人,你怎么不问我,袁岩,你外面有女人吗?你就不担心?那我凭什么会知道你在学校会不会有别的男人?是不是跟别的男人上过床?”
吴越:“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我们要彼此信任不是吗?”
袁岩:“一个男人已经追到西成来了,要我怎样信任。你告诉我,我还要怎样信任。我是男人,我要让我的女人在我身边乖乖的。你知道吗?”他凑近吴越说,摆正吴越的脸,让她看着他。
吴越被他弄的很不舒服,袁岩放手。吴越说:“袁岩,我们不要再提这事了,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到西成来。你明白,我不会再重复,以后也不。”
袁岩盯着她看,不说话。吴越:“别那么看着我,你别想看到你认为的期骗,因为本来就不存在。”
袁岩走到吴越跟前,抱住吴越:“越,我们结婚好不好?”
吴越:“这事太快了吧,我还在实习呢,至少等我毕业再说。”
袁岩:“那我们1999年9月9日结婚好不好。这个数字很难得。”
吴越:“那还有二年多呢,现在先把饭吃饱。”
袁岩继续说:“我们98年订婚,99年结婚,我们旅游结婚,去越南、缅甸、马来西亚,去夏威夷、法国、威尼斯。”
吴越:“吃饭吧,哪有那么多时间,哪有那么多钱。”
袁岩:“那是我的事。”袁岩恑异的笑了。
吴越:“算了吧,我不稀奇这些,我更喜欢两个人坐在属于自己的阳台上,铺一张草席,聊天、听歌、喝酒,看月亮,象学校那样。”
袁岩冲吴越笑了笑,两人终于坐下来吃饭了。袁岩的手机在振动,他看了一眼,是短信:“有事,周末老地方,八点。”莫晓青发来的短信。
袁岩问吴越:“我给你的CALL机你一直带着吧,回头还是买个手机吧。”
吴越不解:“好好的换什么,挺好用的,我又不常出去,在单位可以用电话复你。”
袁岩:“我看你们单位的人都换了手机了,用BB机,人家会笑话的。”
吴越无奈:“随你吧,我反正用BB机,以后等我赚钱了,我自己会买的。”
张子路从派出所出来,深吸一口气,莫晓青见他除了略为消瘦外其他无变化,转身就要离开。张子路赶上前去,叫住莫晓青。
莫晓青:“别感谢我,我没那么好,用的是你的钱,花在你身上,我什么也没做。”
张子路:“钥匙?”
莫晓青从包里掏出钥匙,还拿了一叠钱:“你的存折都要被老鼠啃光了,这些你放身上用吧。”
张子路:“那个何立是你新朋友?”
莫晓青瞪着他,他接着说:“那袁岩呢?”,莫晓青站住,两个差点撞上。张子路指着莫晓青的肚子:“你那个……,没了?”
莫晓青:“那个?什么这个、那个,你知道什么?告诉你,没有这个、那个。”莫晓青要快速的走开,被张子路拉住胳膊:“你别生气,我可以陪你去医院,我可以陪你,照顾你。”张子路说的很肯切,满怀期许。一个多月来失去自由的日子,他想的只有莫晓青,他们一路走来的日子,虽然艰苦倒也有有人陪伴的幸福,比起现在浮萍一样的活着真是天阑之别。
莫晓青有一丝感动:“我不需要,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张子路:“简兴强算什么东西!袁岩算什么东西!”
莫晓青收起那一丝感动:“你算什么东西,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你妈看看,还象人样吗。”
张子路:“你以为你在他们面前就是人了?不是!是小姐!知道吗?是小姐!”
莫晓青被激起两眼泪花,强忍着怒火压抑的说:“我是小姐也比你卖白粉强。”
张子路:“我那是赚钱养活自己的门道。”
莫晓青:“好,你就继续,没人挡你的门道。西成已经在严打了,告诉你,张子路,不是我莫晓青,你就准备在监狱待上半辈子吧。”
莫晓青要走,张子路挡住她:“我们一起吃个饭好不好?我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我不想吵,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有钱,我这么玩命的赚钱,就是想让你好好生活,跟我一起,我们俩有房子,有车子,你不用靠任何男人,你的男人就是我,晓青!晓青!我说的全是实话,我会带走你的,我一定会。”
张子路又一次看着莫晓青的背影,向着天空大声的喊了一句:“混蛋!都他妈的混蛋!”
莫晓青没有回头的走了。张子路一路无所事事的游荡,走到中越边界,看见阿曼,那个以前和莫晓青在一起做三陪的越南妹现在正人五人六的带着市政府的观光团从芒街越过边界线过来。用很地道的白话告诉大家“本次越南行程完满结束,西成人民欢迎大家下次再来。请各位上车,晚餐地点还是迎宾馆三楼香满园。”
几个游客走到一块碑面前问:“这是界碑吗?”
阿曼走到他们中间说:“是这是大清国钦州界一号界碑,系清光绪十六年二月(公元1890年4月)所立。1885年6月9日,清政府和法国在天津签定的《中法越南条约》,条约规定,两国边界自竹山起界,循北伦河自东向西,以河心为界线。其中以河为界的,双方各于已方河岸相对立石,以山为界的则双方共立一块界碑,一面书“大清国钦州界”(当时防城属钦州府辖),一面书“大南”(即越南)。一号界碑位于北伦河口的竹山港。为了方便大家游览,政府刚从竹山把此碑运到仑河边界。”
好伶俐的口才,难怪莫晓青会挑上她。
张子路向她挥挥手,阿曼看见他了,还算是老相识。
送了客,阿曼朝他奔过来,在他肩膀重重的拍了几下,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出来了?小哥,没事吧。”张子路:“怎么会有事?就当住宾馆了,还管饭。”
张子路:“早就听说你干上这行了,行啊,看不出,你还挺能吹的。”
阿曼:“都是晓青的照顾,这我可没忘。你没去见你的老相好?”
张子路不言语。阿曼拉过他的耳朵:“她有新男人了,算了,不告诉你。你还是别知道。”阿曼看着张子路套着件半旧的T恤,还发出一阵阵腥臭味,一个落破街头浪子的样子,就缺一把吉它了。想想他原来在舞台上的光鲜,难不动情。
阿曼问他:“你去太阳城了吗?那里可能不会要你了,早就来了新歌手,唱的没你好,什么破嗓子,也能上台?”
张子路沉默不语。阿曼又问:“肚子饿吗?走,反正下班了,去喝酒,我请客。”阿曼以为张子路身上没钱,张子路看着这个女人,命运的路上与感动不期而遇,这对他来说太难得了。两人一路上有事没事的闲聊。
当晚两人喝的酩酊大醉,许是酒、许是空、许是怨,谁也不知道,内心需要加酒精就是最好的荷尔蒙,他们极尽兴致的做爱,放纵身体,像两团扭动在一起的蚂蝗。
事过,张子路睡的很好,很舒服,从来没有过的舒服。
天亮,阿曼问他:“晓青姐有我这么好吗?”,问得张子路起了一身疙瘩。但他还是搂住阿曼,跳皮的回问:“你那廖大部长有我这么好吗?”
两人相视而笑,阿曼说:“我这可不是常来的地方,你还住你那吧。他会来的。”
张子路:“放心,我可识相的很,想我了就到我那来,随时欢迎。告诉我,晓青的新男人是谁?”
阿曼推开他,大枕头甩向他:“滚!滚!”
张子路伸手把她扑倒在床:“你还吃干醋。犯得着吗?”,一双手把阿曼挠的直叫。
阿曼满床打滚,笑的不行。张子路撩开窗帘,看太阳已经到竿头了,他准备回去,被阿曼拦住。张子路:“怎么,不想我走了吧。”
阿曼:“多住几天,你那收拾好了再走不迟,我一个人住这,害怕,你不知道,前段时间,就对面的海关宿舍楼有人跳楼自杀,就在那个窗户,吓死人了。”
张子路望过去,那扇窗户半开着,上面积了许多尘土,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在阳光下如同一个黑洞,隐匿着鬼异,弥漫着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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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铭浩还是重度昏迷,在他身上发现大面积软组织钝伤,头部的直接伤害来自坠楼,但也有遭受硬物重击的痕迹。
这些天,彭天明心里颇不平静。电话上彭晓宇告诉他医院一切正常,探望的人很少,连李铭浩的哥哥也没有来过,李家南的老婆每天来二次,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常给他们几个陪护的人员带了不少慰问品。
“你还是回来吧,换个人去。我有事找你。”
桌上放着儿子带回来的冠心病的药,他喝了一粒,他突然想起儿子提到那个送药的阮老板,一个从未谋面而对他知知甚多的人,他有种很想认识一下的冲动。他翻看着药盒子,豁然看到药盒纸上用深篮色的圆珠笔写着一个电话号码:13*9998888,阮河生。
这个老家伙!彭天明心里打鼓,心里着想着这事,猛一声电话铃把他吓了一跳,他接起:“好,接进来。”
他含着笑容:“李市长,你好啊…,正在调查,不是移交公安局了吗?嗯,配合!当然配合。对了,不是已经叫了几个吗?就是小陈他们…,这样啊,可以,我们会发出通知,抓出真凶也是我们愿望,要给大家一个交待。好的,你们也辛苦。嗯,再见。”
放下电话,彭天明心情更加沉重。一系列事情,让他这个新官几乎无从下手。完全交给公安局去办理是最好的办法,然而他们给出的会是事实真相吗?很难保证!彭天明很清楚这点。
彭晓宇在医院也精神萎靡,睡的很不好,总觉得有人不时来回走动。可每次起来,走廊依旧空空,只有护士和偶尔上厕所的病人。
已经凌晨二点多了,他又醒了,陪护这行可真不好干,他真想跑回宿舍大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