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岛美景、贵乎天成,所幸神州大地、钟秀盖天,小岛多数不尽,坐落内陆淡湖之上的小岛更是独树一帜,郑州佛来岛便是其中之一。
静水在侧,临镜照花,平稳的湖面回射临岸的人群柳树,仿佛一幅山河水画由环境编织而成,清新自然。加之岛上的玄灵寺,那佛门正气巩固周遭,令湖岛锦上添花,无数的文人墨客,均是驻足神恋,直至留下诗词歌赋赞颂一番才兴然离去。
只不过,玄灵寺中,众僧情绪确没有那么兴然祥和,寂心大师的死对他们打击甚大,整个寺庙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寺中主殿雄光宝殿更是气氛紧张,十六位高僧盘膝而坐,云吾梦则平躺中央,一阵阵金光佛法从四面八方传去,一声声纯正佛号劼毖而出,形成一张金佛幻象,坐正中央,将云吾梦身中邪气一缕一缕抽出。
此法已维持了一天一夜,云吾梦身周黑气总算慢慢淡化,他潜意识里的仇恨也逐渐消除,一声惊呼之下,坐了起来。
“令狐师侄,吾梦的煞气已被抽出,应无大碍。”说话的正是玄灵寺方丈主持青定禅师,他仍旧面对着释迦摩尼佛像,一动不动。
云吾梦伤势已复,神智恢复清醒,看看周遭熟悉的檀香佛气,显然身处玄灵寺内,奇道:“我怎么在这?芳姐呢?”
说起芳姐,令狐轩自有一股伤意,避重就轻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原来,此时距鬼蝠深渊之事已过了三日。那时令狐轩想寂心大师乃是一代神僧,总不能让他的尸身跟着自己东奔西走,于是便将尸首送回玄灵寺。
玄灵寺僧众无不痛心疾首,寂善大师更是泪流满面,只有青定禅师佛法高深,见识不凡,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便算为寂心大师超了度,然而他见云吾梦煞气缠身,神智被侵,立知其必因法术反噬才昏迷不醒,于是召集十六位精通岐黄之术的神僧,为其抽煞疗伤。
云吾梦当初以愤怒之心,强行催动邪咒已是犯了大忌,重则当场暴毙,轻则神经大损,好在他元梦真经初窥奥妙,可做到阴阳和气,故而体内自成一股清气,稳固心神,巩护经络,才只是昏迷而已。
不过,长久昏迷亦对身体大有影响,好在青定禅师看出端倪,及时救治。
云吾梦渐渐回想起鬼蝠深渊的事,不过使用邪咒一事,因当初没有神智而全然没有那段记忆。
令狐轩拜谢道:“多谢青定禅师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青定禅师道:“江湖传闻,涔沄派令狐轩行事果断、器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涔沄派后续有人了。”
青定禅师夸赞之际,亦掩不住那份羡慕之情,玄灵寺、涔沄派虽同为中原大派,但涔沄派人才济济,且不说令狐轩,单是沐若水、姬小雨这等后生晚辈也是声名在外。而玄灵寺讲求松静清修,收徒要求又严厉苛、宁滥勿遗,能削发为僧者,寥寥无几,故而除了三大神僧与方丈外,后生弟子中,能被江湖熟知的,可谓无所一有。
令狐轩客气道:“青定禅师谬赞了。”
便在这时,门外喧哗声四起,好似有人欲闯入雄光宝殿。
青定禅师耳朵微动,已听出来者是谁,低声道:“寂善,去将寂灭师弟带进来吧。”
“寂灭师弟来了?”寂善心中一震,脸色由哀伤化为惊愕,当下点头朝门外走去。
不到片刻,一位身着金奘袈裟,须眉如银的老和尚被带了进来,虽然面容和善,但右眼空洞无珠,平添一分恶相,举手投足间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怒之情,一来便怒问道:“方丈师兄,寂心师兄是被谁害死的?”
此人正是三大神僧的‘镇邪神僧寂灭大师’,常年居住于塞外沙漠之中,至少三十年未曾踏步中原,若非此次玄灵寺弟子报信,举门同哀,他还不知道寂心大师已圆寂。
说到寂心大师已死,云吾梦亦是大吃一惊:“什么,寂心大师死了?”
反是青定禅师冷静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之间,不过是一条线罢了,或许死才是我佛中人往生极乐的最好方法,寂灭,你何须动怒?”
寂灭怒道:“寂心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此情此义非常人能比,即便是往生极乐,也因顺天道而去,而不是他人动手害之。”
三大神僧之中,数寂心与寂灭关系最为要好,两人几乎同时入门,寂心虚长寂灭五岁,平日里对他照顾有佳,二人感情深笃,为人所羡。
直至二人天命之年,寂灭因追求佛法神功而渐失自我,降妖除魔从不留情,就是剿灭恶匪,亦是能杀便杀,全赖寂心从旁开导,以情动之,寂灭才找回自我。
后来,两人受命捉拿魔煞上祖,结果寂心误信谗言,将寂灭右眼打瞎,但饶是如此,寂灭仍是打不还手,心中将寂心奉做哥哥一样看待,好在寂善及时出现,化解误会,阻了两人自相残杀的局面。
之后,寂心知道真相,后悔不已,差些以死谢罪,好在寂灭及时阻拦,两人关系更上一层楼。
再后来,寂灭被青定禅师安排至塞外镇守一方,终年不得回归神州,但寂心一有空便找他叙旧。二人至小相识,直至耋耄之年,仍是至交好友,如今好友惨死,寂灭自难压制心中怒气。
青定禅师淡漠道:“众生平等,情与义亦是平等,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寂灭道:“为师兄报仇。”
青定禅师微微摇头,道:“令狐师侄,劳烦你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是。”令狐轩双手抱前,对青定禅师微微行礼,又微微恭身,对寂灭行一礼,随之将事情经过详细说出。
云吾梦在旁听得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自己昏迷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寂灭得悉事情始末后,勃然大怒,杀气凛凛,怒道:“又是魔煞上祖,我必要他偿命。”
“阿弥陀佛!”这次说话的是以善著称的寂善大师,他道:“寂灭师弟,冤冤相报无了时,魔煞上祖作恶多端,来日必然作茧自缚。我佛中人,讲求修身养性,怎能妄动杀念。”
寂灭怒上心中,哪听得进去,反驳道:“铲除妖魔怎是妄动杀念?他们若不死,难保不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寂善一针见血的指出:“寂灭师弟,你无非是想为寂心师弟报仇罢了,论衷乃私,大为不妥。”
寂灭也不隐瞒,直言道:“是又如何,我来时已说的清楚明白,谁也别想阻我。”
“那你便去吧!”青定禅师忽然厉声喝出,其音震瓦摄心,连耳膜也微微薄颤,殿中人无不惊骇。
青定禅师继续道:“寂灭师弟,我问你,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玄灵寺什么?答应过寂心师弟什么?”
寂灭被一语点醒,点了点头,脑袋扭向一边。
青定禅师又道:“你记得便好,要知道,玄灵寺立寺千年,各代祖师无不恪尽职守、死而后已。我分身乏术,故派你镇守故里,如今,你擅离职守,为了私人情义至天下安危于不顾,我问你,孰轻?孰重?”
寂灭直被这一席责骂给驯服,半响没有回话。
青定禅师稍稍仰了仰头,道:“狡兔三窟,魔煞上祖岂是你十天半月能够找到的?这段期间,若故里失守,人间必然生灵涂炭,到那时,你可还有颜面拜祭寂心师弟?”
令狐轩听他们所言,心中暗自猜臆,据闻玄灵寺在戈壁塞外有一密地,乃是他们的发祥地,其中藏着一个惊天大密,只可惜,一直以来,无人能够找到那处密地,故而也无人知晓这秘密是什么?不过听青定禅师所言,似乎是关乎人间安危的大事。
寂灭之所以留守那儿,多少也是出于对玄灵寺的报恩以及对寂心大师的顺从,经青定禅师一席话,他心中左右不是,良久才道:“可是,寂心师兄的仇?”
青定禅师道:“寂灭啊,虽然你功法造诣乃是寺中顶尖,但佛法修为实在愚昧低等,要知一切自有因果,寂心今日之死亦是他日之因,魔煞上祖今日所为,他日必得所果,你安心镇守故里,其他事勿做多虑。”
寂灭仍不死心,道:“可是难道让师兄白死?”
“不,寂心大师不会白死,这位大师,我答应你,来日见着魔煞上祖,必将他斩于剑下。”
这次说话的乃是云吾梦,他自听得魔煞上祖将寂心大师杀害后,心中恼火非常,加之魔煞上祖品性低劣、恶贯满盈,杀他已是势在必行。
寂灭回头看看貌不惊人的云吾梦,道:“你是?”
令狐轩急忙代他答话道:“在下令狐轩,乃涔沄派法玄长老坐下弟子,这位是云吾梦。”
寂灭大师一听是涔沄派的高足,总算安心几分,对他们点了点头。
接着,青定禅师又道:“既有涔沄派出头,你当可放心回去了吧?”
涔沄派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大派,高手如云,有他们出头,何愁魔煞上祖不灭?当即点头道:“今日差些因为个人情义犯下大错,多谢方丈师兄及时警示,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回故里,以防有变。”
转而又对云吾梦道:“云少侠、令狐少侠,老衲有重任在身,魔煞上祖一事就有劳贵派了。”
云吾梦点头道:“大师放心,魔煞上祖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便单枪匹马,我亦要取他性命。”
随之,寂灭大师双手合十对云吾梦、令狐轩微微鞠礼,续而又对青定禅师微微鞠礼,最后对寂善道:“寂善师兄,适才是我鲁莽,请原谅。”
而后遁空入天、如光消逝,其身法比之御剑还快上许多,而且连一丝风色也感觉不到,就好似无人离去一般,真不知他的功力是否已达至来去无影、恬淡虚无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