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1920—1995),原名张煐。出生于上海,现当代著名女作家。
张爱玲家世显赫,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生母黄逸梵上世纪20年代曾出国留洋,学过油画,跟徐悲鸿、蒋碧微等都熟识,又深受五四新潮的影响,是一个新派的女性。张爱玲生长的这种家庭,既给了她得天独厚的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修养,又使她形成敏感而又冷漠、孤僻而又实际的性格。
张爱玲的童年在北京、天津度过,1929年迁回上海。1930年改名张爱玲。中学毕业后到香港读书,由于1942年香港沦陷,所以没有等到毕业就回到上海,给《泰晤士报》写英文剧评、影评,也替德国人办的英文杂志《二十世纪》写《中国的生活与服装》一类的文章。1942年应《西风》杂志《我的生活》约稿,写了散文《我的天才梦》并获名誉奖。1943年她的小说处女作《沉香屑》被周瘦鹃发在《紫罗兰》杂志上。随后接连发表《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代表作。此后的三四年是她的创作高潮,作品多发表在《天地》、《万象》等杂志上。
1944年,张爱玲与胡兰成结婚,但是抗战胜利后即告分手。1949年上海解放后,张爱玲以梁京笔名在上海《亦报》上发表小说。1950年参加上海第一届文代会。1952年移居香港,在美国新闻处工作,曾发表小说《赤地之恋》和《秧歌》。1955年旅居美国,在美期间与作家赖雅结婚,后在加州大学中文研究中心从事翻译和小说考证。在美过着“隐居”生活。1995年9月8日,被发现老死于美国洛杉矶自寓。
张爱玲的创作大多取材于上海、香港的上层社会,社会内容不够宽广,却开拓了现代文学的题材领域。这些作品,既以中国古典小说为根底,又突出运用了西方现代派心理描写技巧,并将两者融合于一体,形成颇具特色的个人风格。
主要作品:小说集《传奇》、散文集《流言》、评论集《红楼梦魇》等,小说代表作有《金锁记》、《倾城之恋》、《半生缘》、《红玫瑰与白玫瑰》等。
张爱玲从小就显示出非凡的作家天赋。三四岁时,母亲就教她吟诵诗词。聪颖的她,一首诗词念不了几遍就会背诵。她读古典诗词有很好的悟性,读一首小诗往往能心有灵犀仿作一首。7岁左右张爱玲就能写小说了,看她那信手“涂鸦”之作,往往叫父母亲乐得手舞足蹈。
张爱玲9岁那年,有一天她信手画了一幅漫画,母亲说好,父亲也说好。她把漫画投给了报社,几天以后,从报社寄来了5元钱稿费,她高兴得跳起来。爸爸妈妈说:“这些钱就随你支配吧。”她兴冲冲地跑到商场,买来了一支丹琪唇膏,令父母亲哭笑不得。
张爱玲上中学时,文学天分已充分显露出来了。她所在的学校是上海玛利亚女校,当时的学校有一种文学校刊叫《国光》,张爱玲经常在校刊上发表小说、书评和论文。其中有一篇《霸王别姬》写得悲壮豪迈、慷慨激昂,直令许多男儿叹赏,其文辞灿烂,也令许多文豪赞叹。
13岁那年的一天,张爱玲在书摊上读了一本张恨水的通俗小说,曲折多变的情节深深地吸引了她,以后她又专门找了几本读了。读了几本之后,张爱玲忽发奇想,觉得自己也能写出这样的通俗小说。有一天她真的开始动笔了,人物都是《红楼梦》中现成的,有贾宝玉、林黛玉,还有贾政、王夫人、袭人、晴雯等,不过这些人穿的都是现代人的衣服,说现代人的话,做现代人的事:逛上海滩、徜徉十里洋场、乘人力车、到霓虹灯下谈情说爱……
小说每写好一个章节,张爱玲都要拿给父亲看,父亲往往欣然命笔,拟上回目。等小说写完了,订成上下两册手抄本,赫然写上书名《摩登红楼梦》。
张爱玲与胡兰成,一个是当时上海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之一,一个是“政府”的要员。在乱世之中,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及至最后的分手,都堪称是“传奇”。
胡兰成是浙江嵊县胡村人,生于1906年,从小家贫,吃过很多苦,但仍然顽强地打出了一片天地。胡兰成原本有个发妻叫玉凤,在玉凤过世之时,胡兰成借贷以葬妻魂,却四处碰壁,胡兰成后来回忆说:
“我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难爱,要我流一滴眼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胡兰成已回到了如天地之仁!”这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只身闯世界的文人,在这样的挣扎中淡漠了自己的人格、尊严、价值观。
所以当汪精卫为组织伪政府而四处拉拢人才时,胡兰成自然成为了他们的猎物。
1944年初春的一个温暖的下午,在汪伪政府中任职的胡兰成,正在南京养病。当他收到苏青寄来的杂志《天地》第十一期,读到张爱玲的《封锁》的时候,喜不自胜。文人与文人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使他对作者张爱玲充满了好奇。于是他立即写了一封信给苏青,对张爱玲的小说大加赞许,并表示了与作者相识的意愿。苏青回信说,作者是位女性,才分颇高。这更是让胡兰成对张爱玲念念不忘。不久,他又收到了苏青寄来的《天地》第十二期,这次杂志上面不仅有张爱玲的文章,还有她的照片。他越发想结识张爱玲了。胡兰成回到上海之后马上去找苏青,要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去拜见张爱玲。苏青婉言谢绝了,因为张爱玲向来不轻易见人的。但胡兰成执意想见,向苏青索要地址。苏青迟疑了一下才写给他——静安寺路赫德路口192号公寓6楼65室。胡兰成如获至宝。虽然此时,他是个有妻室的人,而且,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胡兰成第二天就兴冲冲地去了张爱玲家,她住的赫德路与他所在的大西路美丽园本来就隔得不远。可张爱玲果真不见生客。胡兰成却不死心,从门缝里递进去一张字条,写了自己的拜访原因及家庭住址、电话号码,希望方便的时候可以见一面。第二天,张爱玲打了电话给胡兰成,说要去看他,不久就到了。张爱玲拒绝他的到访,又自己亲自去见他,主意变得好快。其实早前,胡兰成因开罪汪精卫而被关押,张爱玲曾经陪苏青去周佛海家说过情。因此,她是知道他的。于是,他们就这样见面了。
真正见了面,胡兰成发现张爱玲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一是觉得张爱玲个子太高;二是觉得她坐在那里,幼稚可怜的样子不像作家,倒像个未成熟的女学生。但两人一谈就是五个小时。从品评时下流行作品,到问起张爱玲每月写稿的收入。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姐问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失礼的,但“因为相知,所以懂得”,一次倾谈已让两人有了知交之感,所以张爱玲倒未觉得胡兰成的话很唐突。胡兰成送张爱玲到弄堂口,并肩走着,他忽然说:“你的身材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只这一句话,就忽地把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这怎么可以”的潜台词是从两个人般配与否的角度去比较的,前提是已经把两人作为男女放在一起看待了。张爱玲很诧异,几乎要起反感了,但,却有种莫名的好感。
次日,胡兰成便去回访张爱玲。她房间华贵到使他不安,胡兰成形容说,三国时刘备进孙夫人的房间,就有这样的不安。那天,张爱玲穿了一件宝蓝绸袄裤,戴了嫩黄边框的眼镜。多年后,胡兰成对这些细节都有着清晰的回忆。此后,他每天都去看张爱玲。一天,他向张爱玲提起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张爱玲便取出来送给他,还在后面题上几句话,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一年,胡兰成38岁,张爱玲24岁,很快,他们恋爱了。胡兰成在南京办公,一个月回一次上海,一住八九天。每次回上海,他不回自己的家,而是径直赶到赫德路,先去看张爱玲。两人每天在一起,喁喁私语无尽时。但当时世人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只觉得胡兰成的政治身份是汉奸,又有妻室,年纪大到几乎可以做张爱玲的父亲。世人都觉得这样的爱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都为张爱玲惋惜。
胡兰成是懂张爱玲的,懂她贵族家庭背景下的高贵优雅,也懂她因为童年的不幸而生成的及时行乐的思想。仅仅这一个“懂得”,也许就是张爱玲爱上胡兰成的最大原因。张爱玲本身就不是一个世俗之人,她不以尘世的价值观去品评一个人。她没有什么政治观念,只是把胡兰成当做一个懂她的男人,而不是所谓的“汪伪政府的汉奸”;她似乎也不在乎胡兰成有妻室的这个事实,她在一封信中对胡兰成说:“我想过,你将来就是在我这里来来去去亦可以。”1944年8月,胡兰成的第二任妻子提出与他离婚。这给了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一个升华的机会,他们就这样结婚了,没有法律程序,只是一纸婚书为凭。因为胡兰成怕日后时局变动,自己的身份会拖累张爱玲;也没有任何仪式,只有张爱玲的好友炎樱为证。“胡兰成与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前两句是出自张爱玲之手,后两句是由胡兰成所撰。
这一段时间也是张爱玲创作生涯中的黄金时代。胡兰成为她的写作提供了很多的灵感,两人会一起讨论一些文学话题。而张爱玲的散文《爱》,在开头就说,这是一个真的故事——胡兰成的庶母的故事。
1944年,日军在中国的势力已经江河日下。而胡兰成作为“汪伪政府”的官员,也有了危机感。有一个傍晚,两人在张爱玲家的阳台上看上海的暮色。胡兰成对她说了当下的时局,觉得自己恐将有难。张爱玲虽对政治不敏感,但此刻,她知道,这次国和家真的连在了一起。胡兰成说:“将来日本战败,我大概还是能逃脱这一劫的,就是开始一两年恐怕要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我们不好再在一起的。”张爱玲笑道:“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这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但不久,两人果真是要分别了。
1944年11月,胡兰成到湖北接编《大楚报》,开始了与张爱玲的长期分离。那是一个时常有警报和空袭的时期。有一天,胡兰成在路上遇到了轰炸,人群一片慌乱,他跪倒在铁轨上,以为自己快要炸死了,绝望中,他只喊出两个字:爱玲!
但胡兰成既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也是一个天性风流的人。来武汉不久,他便与汉阳医院一个17岁的护士周训德如胶似漆。他不向小周隐瞒张爱玲,但又向她表明如果娶她,就只有做妾了。但小周的生母是妾,她的反应是:自己不愿重蹈覆辙。于是胡兰成又进行了正式一次婚礼,似乎张爱玲根本不存在。张爱玲一无所知,仍写信给他向他诉说她生活中的一切琐碎的小事。
1945年3月,胡兰成从武汉回到上海。在张爱玲处住了一个多月。此时,他才将小周的事情告诉了张爱玲。张爱玲无比错愕,她以为自己和胡兰成的爱情是不可动摇的,但现在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小周?此时,张爱玲的心已被刺伤了,但她只是默默承受。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胡兰成倒是再也不提小周了。5月,胡兰成又回到了武汉。一见到小周,就有回家的感觉——他又忘了张爱玲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胡兰成的“末日”也来了,他知道重庆方面定会惩办他这样的汉奸。于是他逃到了浙江,化名张嘉仪,称自己是张爱玲祖父张佩纶的后人,住在诸暨斯家。
斯家的儿子斯颂德是胡兰成的高中同窗,胡兰成年轻的时候就曾在斯家客居一年。斯家的男主人已逝,是斯家主母维持生计。斯家还有个庶母,叫范秀美,大胡兰成两岁,曾经与斯家老爷生有一女。在这样的乱世中,斯家人安排胡兰成去温州范秀美的娘家避难,由范秀美相送。这一路,胡兰成就又搭上了范秀美。未到温州,两人便已做成夫妻,对范家人以及邻居也以夫妻相称。
然而,此时张爱玲竟一路寻到了温州。两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三角关系,无论如何都只能是尴尬。
因为怕范秀美的邻居对三人的关系有所猜忌,他们三人都是在旅馆见面的。一天清晨,胡兰成与张爱玲在旅馆说着话,隐隐腹痛,他却忍着。等到范秀美来了,他一见她就说不舒服,范秀美坐在房门边一把椅子上,问痛得如何,说等一会儿泡杯午时茶就会好的。张爱玲当下就很惆怅,因为她分明觉得范秀美是胡兰成的亲人,她自己倒像个“第三者”。
还有一次,张爱玲夸范秀美长得漂亮,要给她作画像。这本是张爱玲的拿手戏,范秀美也端坐着让她画,胡兰成在一边看。可刚勾出脸庞,画出眉眼鼻子,张爱玲忽然就停笔不画了,说什么也不画了,只是一脸凄然。范秀美走后,胡兰成一再追问,张爱玲才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目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张爱玲离开温州的时候,胡兰成送她,天下着雨,她叹口气道:“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这场雨,也冲刷了他们曾经的“倾城之恋”。
此后的八九个月时间,两人偶有通讯。张爱玲也会用自己的稿费接济胡兰成,只因怕他在流亡中受苦。
有一次,胡兰成有机会途径上海,在张爱玲处住了一夜。他没有忏悔自己的滥情,反倒指责张爱玲对一些生活细节处理不当。还问她对自己写小周的那篇《武汉记》印象如何,又提起自己与范秀美的事,张爱玲十分冷淡。当夜,两人分室而居。第二天清晨,胡兰成去张爱玲的床前道别,俯身吻她,她伸出双手紧抱着他,泪水涟涟,哽咽中只叫了一句“兰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几个月后,胡兰成收到了张爱玲的诀别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长时间考虑的。彼惟时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小吉”就是小劫的意思。此时的胡兰成已经脱离了险境,在一所中学教书,有了较安稳的工作。张爱玲选择他一切都安定的时候,写来了诀别信,随信还附上了自己的30万元稿费。二人的传奇之恋,就这样辛酸地谢幕了。胡兰成曾写信给张爱玲的好友炎樱,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张爱玲没有理他,炎樱也没有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