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不敢说什么,他觉得好象有些不对了。
爱丽丝认真的说:“他个子高高的,脸上有两个酒窝。你看见过他没有?”
安东尼心里难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爱丽丝会这么快乐了,因为这个姑娘已经疯了。“我会帮你找他的。”他说。
爱丽丝一下倒在他的怀里,“你遇到他,就告诉他,说我在找他。”安东尼怀里抱着爱丽丝,却没有一丁点猬琐的想法,只是觉得难过。想要安慰爱丽丝两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东尼才醒过神来,他看到怀里的爱丽丝已经睡着了。
“把她给我吧!”身后传来米勒的声音。
安东尼抱起爱丽丝,把她交给米勒,并且提醒说:“她好象有些不对劲儿。”
米勒伤心的说:“是啊,两年前遇到她的时候,她就在找她的心上人了。格瑞森可怜她,把她留在失败者大教堂——她还真是个失败者啊!”长叹声中,米勒轻松的抱着爱丽丝,跳进教堂大厅。安东尼也跟着跳进大厅,他感觉今天真的好冷啊!
当安东尼把打开的窗户关上时,米勒已经从爱丽丝的房间里出来了,他说:“我要跟你说一点事情,也许……”看看格瑞森的书房,“我们去你的房间吧!”
两人进了房间,米勒关上门,出神的看着安东尼,“你和马席夫长得一点也不像。”他说。
安东尼想到马席夫那张饱经沧桑的棱角分明的脸,点头说:“是啊,也许我长得像我的母亲。”
米勒避开安东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鞋尖说:“马席夫,他结婚了吗?”
这本来是一句平常的问话,但是安东尼却如遭雷击一般,坐到了地上。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小时候也问过父亲,他总是说母亲抛弃了他们父子,离家出走了。
“马席夫终生未娶,”米勒扶起安东尼,把他扶到床上坐好,说:“而且格瑞森和我也一直没有娶妻。”
安东尼想到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他害怕得浑身颤抖,“如果我父亲从来没有娶过妻子,那么我是从哪里来的呢?哈,也许你们跟他很熟,但是他离开你们已经很久了。”
米勒同情的看着安东尼,“对不起,请听我讲完。”他靠在门上,缓缓说道:“十六年前,我和马席夫一起从刺梅学院毕业出来,当时的我们想要四处冒险,于是来到天星城。在这里,我们遇到刺梅学院的明星学生格瑞森,三个人一样年青,一样喜欢恶作剧,不过格瑞森可比我们胆大,于是他成了我们的头领,带着我们四处找乐子。那些年青的岁月啊!”他幸福的闭上眼睛,似乎回忆着往昔的美好时光。
“后来,我们犯了一个大错,总之我们害死了一个人。唉!可怜的马席夫都惊呆了。说真的,一想到死者的家人会如何报复我们,我现在都会发抖。于是马席夫躲到了乡下,而格瑞森则在彩虹大教堂——也就是今天的失败者教堂躲了起来,我呢四处赌博,一边逃生一边找乐子。”米勒说。
安东尼忍不住说:“我父亲是个好人啊!他怎么会卷进这种事情的?”
米勒摇了摇头,“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你父亲的仇你不能报,总之我们有错在先啊!还有一点——”他用目光制止了安东尼的提问,“我们三人各奔东西之前,在教堂门口捡到一个男婴。马席夫说:‘既然我害了一条命,那么我救一条命来赎罪吧!’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男婴的屁股上有个青色的胎记。”
安东尼几乎要崩溃了,“那就是我,我就是那个弃婴。”他差一点就要脱下裤子,让米勒看看他屁股上的胎记了。
米勒拿起帽子——通常这是要告辞的表现,“安东尼,羊皮卷写得对跟写得好是……”安东尼猛的用双手捂住耳朵,“我恨羊皮卷,我恨它!”
米勒尴尬的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安东尼呆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第二天一大早总务官就来了,给安东尼带来一条灰色獾皮围巾和一枚金币,“今天米勒和国王将会出去一趟,所以放你一天假,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安东尼还不太清醒呢,应声说:“这么说,我可以睡懒觉了?”总务官不由好笑,“当然,你也可以睡一天。”安东尼立即倒在床上,拉被子盖住自己,“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回笼觉啊!”
小睡片刻之后,安东尼突然叫了声:“爸爸!”流着泪醒来。原来他梦到父亲被蒙面人打死,又伤心又害怕,再也睡不着了。
起床到大厅一看,女仆们正在打扫。格瑞森的书房门大开着,两个女仆拿着抹布在里面擦洗着,她们讲着什么笑话儿,不时欢笑一声。看到安东尼,所有女仆都低头叫了声:“安东尼少爷!”
安东尼在玉泉村时当惯了少爷的,也不答话,大步走向通向二楼的那道小门。他打开门走到二楼,突然听到有个女仆发出一声尖叫,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老年的女仆正紧张的把一个男人藏到身后。那个男人有着严肃的脸庞和花白的头发,看上去象是这老女仆的丈夫,他正恶狠狠的瞪着安东尼。
“扑通”一声,吓呆了的老女仆跪在地上,并且拉了老男人一把。老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破了个洞的鞋尖,慢慢的跪到地上。
“求你了,少爷,不要告诉国王,他会杀人的!除了女仆之外,他不允许其他穷人走进教堂,他……他真的会杀人的!”老女仆捂着脸哀求着说。
安东尼愣了一下,突然间想要了解格瑞森这个人,他问道:“这么说,你们每天的工钱,也是一个金币吗?”
老女仆喃喃的说:“少爷最好心了,少爷是好人——”看安东尼面色不善,改口说:“我们哪有那么好的命啊,说真的,国王已经尽力的帮助我们了。我们每天干活的工钱就是晚宴吃剩下的食物啊!我们一点也没有埋怨,没有国王,我们早就饿死了。”
老女仆身边的男人头垂得很低,身体不住的颤抖。
安东尼更加疑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干的?”
老女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好象有十五年了吧?那时候我大儿子还小,现在都可以谈恋爱了。”
安东尼突然间明白了,这一切依然和父亲、马席夫和米勒犯下的错有关。当年他们犯下大错,父亲选择了赎罪,收养了自己;米勒选择了逃僻,以赌为生;而格瑞森也选择了赎罪,他以当时的彩虹大教堂为营地,救助穷人——虽然他的方式有些奇怪,但是,他同样在赎罪。
不过反过来看,格瑞森可能在收买民心也说不定呢?
正思考着,楼梯上传来说笑的声音和脚步声,楼上的女仆们已经结束了打扫,正有说有笑的向二楼走来。
那个有着严肃脸庞的老男人猛起站起来,向一楼跑去,他步子非常大,只几步就跳到一楼,然后听到教堂大门打开的声音。
“少爷,您还没有走啊!”当先一个女仆看见了安东尼,躬身问了句。
安东尼努力装出没有事的样子,说了声:“啊,我回去补个觉。”
回到三楼,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通往平台的窗户打开着,走到窗户边一看,只见爱丽丝抱着手臂坐在平台边缘。今天她戴了个鲜红的纱巾,越发衬得她的身体娇小玲珑,我见犹怜。
安东尼仔细的观察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三楼大厅,可以看出女仆们工作非常认真,地板都在闪着光。格瑞森的书房门半掩着,从门缝中可以看到,他经常看的那本书依然摊在书桌上。
安东尼仔细的看了看,确认三楼除了自己与爱丽丝之外,再没有别人了,然后他小心的向格瑞森的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关上门,他先看了一眼格瑞森常看的书,摊开的书上有章节名字:《三个节点的意义》。但内容却看不懂,似乎是讲某种科技的东西。
书架上有着很多甲骨文的拓片,还有一些理论书籍,但是这些不是安东尼要找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坐到格瑞森常坐的壁炉前的椅子上——壁炉还没有生火,感觉有些冷。椅子也宽大了些,安东尼坐在上面腿都够不着地。他试着拉开书桌的抽屉,没有想到书桌竟然没有上锁,抽屉像上了油一样,随手而开。抽屉一边放着些空白的羊皮卷,另一边放着些写好的羊皮卷——不过与安东尼常写的那份羊皮卷完全不同,似乎更复杂,更精巧。
抽屉正中,是一个小相框,玻璃下压着一张小画儿。安东尼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养父马席夫——年青时的马席夫非常快乐,他站在格瑞森的左手边;同时年轻时的米勒站在格瑞森的右手边,那时的米勒还没有那么胖,非常帅气。格瑞森高大英俊,十分显眼。不过看起来这几人的穿着都十分平民化,丝毫也看不出他们是贵族——可能在微服私访呢。
在三人的前面是一个女孩,她一头金发,身材高挑,眉毛扬着,似乎跟谁赌气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安东尼一见这个女孩就觉得十分亲切,他似乎在梦中见过这个女孩——当然了,这个姑娘现在应该也是中年人了。而且如此容貌出众的姑娘,安东尼应该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很可能是这姑娘天生就比较有亲和力,让人一见如故吧。
安东尼本来想找些杀死他父亲仇人的信息,结果却让他非常失望。正当他还要在书房里找线索的时候,外面传来“砰”的一声。他做贼心虚,立即吓了一跳,小心的把一切恢复原样,然后把门拉开一条缝,向大厅里张望。
大厅里一切照旧,不过通往平台的那扇窗户现在已经关上了。
虽然安东尼现在已经知道爱丽丝精神有些问题,但是出于同情,他还是想让她回到大厅呆着,免得冻坏了。
小心的合上书房的门,安东尼向那扇窗户走去。
通往平台的那扇窗户现在关上了,透过彩色玻璃可以看到有个男人与爱丽丝公主并肩坐着。安东尼心里说:“原来爱丽丝真的有个**,我还以为她疯了,真是好笑。”正要离开,突然听到爱丽丝说道:“米勒来了,那件事更难办了。”
安东尼自幼熟读童话,知道很多公主与爱人之间的悲惨故事,一听之下就认定格瑞森要迫害这对恋人,心生同情,不由走到窗后靠在墙上细听起来。
那个男人说:“这事情还真难办了。‘鸽子’说了,为了不引起霍夫曼的注意,我们只能对付二轮的,三轮的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安东尼以为自己已经听懂了这神秘的对话,想来这对苦命鸳鸯有一只会说话的鸽子,交待他们不能对付身份高的罪臣。因为有个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叫“霍夫曼”的人在保护罪臣。
爱丽丝说:“两年了,我始终没有机会,格瑞森实在是太难对付了。”
那个男人说:“所有‘黄蜂’都想杀死格瑞森,因为他是霍夫曼的弟子。但是他实在是——有人!”男人话音一转,突然叫道:“有人!”
安东尼本来无意偷听,他心里同情这对恋人呢,哪知道才听几句就露出破绽来。这时他也不躲不闪,推开窗子说:“我是支持你们的爱情的……”窗外,爱丽丝举着纱巾跳着舞,把雪地踏得乱七八糟,却哪里有男人的影子?
“会说话的鸽子呢?还有那些会杀人的黄蜂呢?”安东尼东张西望的说。
爱丽丝停下舞步,怔怔的看着安东尼,突然说:“你这个疯子!”然后向着窗户一跳而入,身手利落。
安东尼呆呆的看着窗户,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彩色玻璃上有一团水蒸气,就是它暴露了自己。